[刀剑]叛骨_薪九【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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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他继续说,“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名字的。”

  回应他的是打刀付丧神的微笑,“不需要你让,你本来就抢不走。”少年抬起头,神色中竟有戾色,一字字道,“我是冲田总司的大和守安定。”

  那一瞬间,佐□□定觉得自己在大和守安定眸子深处看到了猝然燃起的光,漂亮得不忍bī视。

  然而下一刻,那簇光便熄灭了,只余下一池凝滞无波的蓝,还有疏远平静的微笑模样。

  老猫再次来访时,佐□□定正端着茶穿过重重回廊,而后推开厚重的殿门,意料之中的,身披浅葱色羽织的付丧神跪坐在殿内神像前,静静阖着眼。

  他曾开口询问过对方是否想去外面看看,毕竟那是他的前主不曾知晓的世界。

  然而大和守安定淡淡摇了摇头,“不必了。”他说的毫无转圜,而后补充道,“冲田先生不是‘前主’,你终归不明白的……佐太殿。”

  老猫跟在佐□□定脚边钻进殿内,大和守安定回首看到佐□□定,神色微微缓和,却在那一声柔Y软的“喵”声中猝然缩紧了眸子,连带唇线也僵硬的绷紧。

  茶盘在他身前放下,佐□□定跪坐下来,抬手碰了碰他颈侧依旧未愈的旧伤,“疼么?”

  他的指尖顺着大和守安定的脖颈,最终停在喉结旁边,指尖毫无温度,如同一把真正的刀。

  这样的冰凉触感让安定有些不舒服,他克制的皱了下眉,看着佐□□定面无表qíng的脸,平平淡淡道,“不疼……反正都过去了。”

  大和守安定从佐□□定手里接过茶,一点温暖迅速从掌心扩散,被冻麻的指尖在茶杯上摩挲了片刻,扬脸笑了,“我没事,谢谢。”

  后来老猫跟佐□□定抱怨说,我觉得那臭小子讨厌我,他看我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刀杀Y人……啊不,杀猫。

  说这话的时候,他躺在佐□□定膝头,回过头用柔Y软粉Y嫩的舌Y尖一下下舔Y着自己油光水滑的漆黑皮毛,从庭院跑了一路的爪子毫不犹豫的在佐□□定的黑衣上踩出数朵灰扑扑的小梅花。

  佐□□定望着庭院出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Y摸Y着他的皮毛,轻声说,“他活不久了。”

  老猫气急败坏的又给了他一爪子,“诶哟我的御神刀阁下,你真属乌鸦啊,嘴里还能有点好吗!”

  然而佐□□定不闪不避受了他这一爪子,抬手拍了拍衣上的灰,继续说,“……可是我想救他。”

  他语气很平淡,神色亦平淡如水。

  一直又馋又贱的老猫闻言胡子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选择了闭嘴。

  那日他穿过重重回廊,听见偏殿内隐约的咳声,不由停下了步子,眼见大和守安定背对着他,抬手掩在唇边咳嗽,他手中捂了条帕子,在咳声稍歇时随意瞥了一眼,便动作娴熟的将它团好藏进袖袋――不知是之前就这样做过许多遍,或是注视什么人做过这样的举动,熟练到不假思索。

  佐□□定在门外驻足片刻,朝后退开了些,而后刻意把单齿木屐的脚步声放重了,看到偏殿中的少年闻声转过头看他,唇角慢慢浮现了清浅笑纹。

  偏生眼睛里还有尚未完全褪去的水汽。

  可是,大和守安定快要了。

  猝然间,佐□□定那颗行将就木的心脏就被这样的目光狠狠撩了一下,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用一贯的平和语气开口,“过几日是祭典,想要出去看看么?”

  “祭典……盂兰盆会么?”大和守安定算了算日子,轻笑了一声,“好啊。”

  祭典那日他们夹在人群之中一起去看了盂兰盆节的灯会,他们沿着河岸一步一步的走,木屐声清脆。

  后来走累了,两人一起在河岸边坐下,并肩看着河中明明暗暗的灯火,那些灯火在蜿蜒的河水中绵延不绝,每一盏灯都寄托着世人对故去之人的念想。

  大和守安定难得来了兴致,与佐□□定谈起昔日新选组的一些旧事,他说冲田先生偷偷拿走了土方先生的俳句集,弄得整个组都jī飞狗跳;他说斋藤先生平时十分沉默,但是与冲田一起巡街时会说一些有趣的事;他说平助碗里那条烤鱼总会被左之助先生抢走,然后永仓先生只好无奈的劝架。

  他也会说付丧神之间的趣事,他说兼先生刚来时还是幼年刀灵,总是缠着国广不肯松手;他说鬼神丸最是无趣,有一年被赤心冲光灌了许多酒,半醉半醒中唱起了和歌,却是意外的好听;他还说有一次壬生寺办了相扑大赛,虎叵壬看得意犹未尽,非要拉着一众付丧神一起来比……

  可是他始终没有提一个人的名字,即使他与那人本该最是相熟。

  一句也没有。

  身边的叙述声渐渐轻了,最终只余浅浅鼻息,佐□□定侧过脸,看到大和守安定倚在他肩上,无声无息的阖着眼,眼下是一层疲惫的浅淡青黛,他的目光顺着对方秀Y挺的鼻梁滑Y到毫无血色的唇上,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大和守安定本体刀上散开的下绪细细绑好,结成了一个平安结,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起来,不敢再乱动分毫。

  他在周Y身织起一层清澈的灵力之网,将大和守安定包裹其中,然而所有的努力皆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佐□□定保持着那样的姿Y势一动不动,他想,他终究挽留不得。

  这样的僵持在第四日子夜时终于结束,佐□□定听到耳边被竭力压抑下去的咳声,嗓子有些哑,大和守安定下意识抬手去捂,而后被佐□□定不容置疑的扣住了手腕。

  少年紧Y握的左手手指被佐□□定一根根掰Y开,团在掌心手帕中的是一团颜色黯淡的乌血,大和守安定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蜷起食指蹭了蹭唇角残余的血痕,“……没事的。”

  他对面那把大太刀猛然抬起眼看他,一双眸子漆黑而透彻,像砚台上未gān的新墨,带着莫名的凉意。大和守安定并不喜欢这样的注视,于是转开视线,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掌中挣开,将那团带着血的手帕随手塞Y进了袖袋中。

  而后他听到佐□□定开口,嗓音低沉而平和,“你终究要与你前主一般……”

  大和守安定笑了笑,平淡道,“那又有什么不好……还有,冲田先生不是‘前主’,您又说错了,佐太殿。”

  佐□□定半晌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垂下眼,静静将手递到了安定身前,只道,“我们回去吧。”

  大和守安定的灵力越来越不稳定,回到神社不久便再次陷入沉眠,待他清Y醒时又是一年隆冬,佐□□定背对着他坐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寒入骨髓的风。

  听到身后响动,佐□□定转过身,轻声道,“你错过祭典了,老猫说他找到了非常好吃的鲷鱼烧。”

  他身边放着茶盘,茶放了太久,只剩下一点稀薄的余温,大和守安定自佐□□定手中接过茶碗,双手捧着,努力汲取最后剩下的一点温度。

  “讲讲你的故事吧。”佐□□定注视着大和守安定,他恍惚想起初见时少年眼中璀璨的光――那么锋利,那么耀眼,那么的叫人羡慕,而非自己这般一成不变,似乎从内里都要透出枯朽与无力,他低声说,“我在神社太久了,早已忘了身为一把刀应有的锐利。”

  少年笑起来,唇角带着讥讽的意味,轻飘飘道,“那可真可怜。”

  他抬首望着远处灰沉沉的天空,眼前仿佛有一次浮现京都漫天的樱chuī雪,那些娇Y嫩美好的颜色将京都高远的天都染上一层艳Y丽的浅绯,然而下一瞬便只剩了千驮谷中燥热而cháoY湿的夏日,“我终究没能与那人一起,等到庆应四年的樱花。”

  大和守安定轻声笑着,用微颤的手放下去逐渐变凉的茶,他安静的笑起来,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结局,“……我想你是对的,我大概快要死了。”

  佐□□定目不转瞬的看着他,喉结上下滑Y动了一下,却是哑口无言。

  “我困了,醒来再给你讲吧。”大和守安定微笑着在他身边躺下,而后紧紧拥Y抱住了怀中的打刀。

  刀鞘上代Y表武士的làng人结被他重新绑好,与多年Y前他绑在加州清光本体刀下绪上绑的一模一样。

  佐□□定觉得嗓子沙哑到无法开口,他将自己的外氅搭在了大和守安定的身上,而后伸手覆住了对方秀致的眉眼。

  他颤Y抖着喘了口气,眼见一点萤火自他指尖漂浮而起,而后大片流萤溃散开来。

  佐□□定阖上眼,轻轻吸了口寒凉的空气,淡淡道,“困了么?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等你醒来的时候,神社的樱花就开了。”

  他扯起唇角想要微笑,眼泪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安定。”

  再之后的故事便出自老猫了,终于修出了八条尾巴的老猫窝在chūn日暖融融的树梢上,一下一下舔Y着自己愈发壮硕的身Y子,给树下的小黑猫讲着多年Y前的故事。

  “……后来我就很少见到他现身了,神社中渐渐多了一些画,画上也不知是谁,有垂髫小儿也有耄耋老叟,更多的是持刀佩剑的少年武士,却并非那个人的脸。”

  “后来有个游方的术师经过这里,说,这人的眼睛真是好看。”老猫摇着尾巴,捻了捻胡子,“我问他哪张好看?他说……”

  他还记得那日午后,一身墨色的术师捏着长长的烟杆,站在殿内浓郁的yīn影中,来自神州的烟糙味道飘散开来,那术师有着一张出奇年轻的脸,水色的眸子微微张Y开,逡巡了一圈,低声笑起来,“还有哪张?这画上男女老幼各有风姿,然而逃不脱那如出一辙的湖色眸子。”

  ――那样漂亮的湖色眸子,老猫这辈子都只见过一双。

  许久不曾现身的佐□□定无声的站在殿外,抬眼打量着玄衣银发的年轻术师。

  银发术师叼起烟,轻声哼唱着一句词,转身飘然而去。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②」。

  佐□□定抬首细细凝视着画中一双双湖色眸子,想起初见时大和守安定眼底如烟火般转瞬即逝的光。

  那人对他说,我是冲田总司的大和守安定。

  “安定。”他轻声低语,“樱花开了。”

  ――终――

  作者有话要说:  PS:①时间线是冲田总司去世后,安定辗转多年,被婆婆送入了佐太神社,已经知晓了新选组的最后结局,也经历过太多动dàng和离别,所以是对什么都比较冷淡的状态,而最终安定在佐□□定身边消散而亡,是借用日本关于神明的说法,神明如果不再有人信奉,就会逐渐衰竭直至消失。因为那时离他熟悉的武士时代已经过了很久,最后牵挂着冲田牵挂着他的人也不存于世。

  ②「人生如逆旅」那句,是苏轼的诗。

  【所有的“Y”为了隔开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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