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舒服。”吴邪抹了把雨水。
张起灵站在旁边,眼睛盯着dòng口,这条山中隧道是风水大阵的一部分,宋朝张起灵造了它,也是为了方便回来查看尸变的qíng况。几百年后,鬼子误触被山洪冲出的机关,才走了狗屎运般进入里面。
锁煞阵,利用此地怨气冲天,把宝气与怨气合理分配,将之锁在阵里。怨气其实就是鬼气,当年的族长人造了鬼打墙,吴邪进去时,蜡烛才会熄,同时小鬼子看得到胖大王,子弹却she不过去。其中具体细节已经失传,现在的张家没有人会如此高深玄幻的阵法,就像后人的八阵图不复当年效果。
吴邪斜睨着张起灵,这家伙也一脸雨水,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吴邪转过去,gān脆整张脸都对着他。他是个美男子,所以吴邪叫他美人并不为过,解雨臣也是美男子,但他们的美不在一处。自记事起,凭借吴家的地位,吴邪从小见过的风流人物不少,那些世家子弟,贵妇名媛,撇开自身知识、修养不提,论气质长相,多半胜于普通人。或者,这就是老祖宗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dòng。洋人的遗传学家也说,是遗传因子在起作用。张起灵的双亲,想必是人中龙凤,否则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引人侧目的儿子。没错,吴邪认为张起灵这种人走哪儿都会吸引别人,除非他易容。对于这点,吴邪承认得相当不服气,不过不服气也没用,事实就是如此。
吴邪眨了眨眼睛,十分郁闷的瞅着张起灵。对方身形清癯挺立,相貌俊逸非凡,除去沉默寡言,特立独行的xing格,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他没有丢下自己,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从一堆鬼子手中救了出来。
吴邪瘪嘴,心里打定主意再唤他一声,要是这家伙继续不给面子,沉默下去的话,他也不理他了。
“裕子美人?”吴邪死不悔改,非要把张起灵称作浅川裕子,这可能是继闷油瓶之后的又一个专属称呼。
这次,张起灵理会他了,只是投向他的眼神相当复杂。
吴邪笑嘻嘻的,“现在做什么?胖大王没事吧?”
张起灵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他没事。”
“他怎么那样神奇,子弹都she不到他?”发现张起灵开始搭理自己的吴邪立马兴奋起来,恨不得一口气问完所有憋在心底的问题。
然而,张起灵就回答了一个问题,接下来,他望着山顶,神qíng沉静肃穆,过了会儿,才缓缓的说:“要走了,你的伤如何?”
“我的伤?”吴邪一怔,轻拍自己的肩膀,“你不是把百宝袋还我了,我刚才吃了你的药。”张家的药有镇痛效果,吴邪比较喜欢。
“既然无碍,那就走吧。”张起灵指了下山顶。
“什么?上山?我们这是在哪?”这么大的雨爬山,是想弄死他么?平时也就算了,现在的他虽然伤口不痛,可架不住失血过多,才刚捡回条命,腿都是软的,走不了山路啊。
中医说天之大宝只此一轮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元阳。元阳,就是人们常说的阳气,吴邪下斗加失血,明显阳气不足。
“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爬山,我要做好心理准备。”吴邪脸色惨淡的道。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对方的模样很憔悴,军服脏了,沾满鲜血与泥泞,嘴唇不说没颜色,但也差不多,尤其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像落了一层秋霜。
他吧,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如同大多数为国弃笔从戎的学生,抛弃了风花雪月,走向铁血沙场,然而上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让他一腔热血付诸东流。进入百人团后,他或多或少染了些匪气,但是眼神没变,依旧坚信着自己的理想。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喂,说话嘛。”吴邪皱起眉,发现张起灵竟然出现一丝恍惚,这可是第一次啊,大发现!
“喂?”
张起灵缄默,一如往常。
吴邪哼了声,故意道:“哟,裕子小姐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是我不配与你说话。”然后他往张起灵指的山路上走,下雨地滑,他脚步虚浮,踩了块石头,石头早被岁月磨去棱角,他理所当然的踉跄了一下。这次,张起灵没抓住他,他摔了,手掌也破了。“唉。”他叹了口气,到底谁是小姐啊,这体力跟个娘们儿似的,又丢人现眼了。
张起灵走过来,站到吴邪身边,低下头,声音和着哗啦啦的雨水传进后者耳朵里。“这里是山的反面,我们进斗的盗dòng在另一边,参谋长他们也在那边,必须赶快回去。”
“哦。”吴邪歪着头看张起灵。
“要开始了,我们跟日本人。”张起灵淡淡的说。
吴邪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过刚站起来便摇晃了几下,被张起灵伸手扶住。
“你……你说什么?”吴邪声音颤抖。他在下面遇见鬼子,就是说鬼子一定到了百人团附近。两支队伍相遇,即使不是正规军队,可也挂着两国政府的牌子,不gān一架,对得起自己的国家吗?自从进入军队,他还从未以军人的身份跟鬼子jiāo过手,斗里不算,那不是正面对抗,他想要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一九三四年,满洲国刚刚成立,在此之前,政府将故宫的两千余箱文物运到南京,因为日军正不断向南推进。这支鬼子的盗墓部队乔装打扮深入敌后,进入山野偷盗中国文物,不止胆大包天,还罪大恶极。他们是沾了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之前,绝对不能言抗日的光。国难当头,兄弟阋墙,这也是吴邪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一点。
“柳维垣将军和戴岳将军建议用碉堡战术对付赤匪,德国的冯?赛克特将军还为此专门指导过,现在我军已经取得明显成绩,可相比日本人,我们有必要花这么大的jīng力与自己的同胞厮杀吗?”吴邪看着张起灵,“要是跟日本人打起来,附近会不会有人支援?”
正自相残杀呢,会有谁来支援?
张起灵没有表qíng,他不需要支援,因为他基本都是一个人下斗,不过这次若无支援,他也没法轻松救出吴邪。
“走吧。”张起灵回望吴邪,“日本人要出来了。”
“我知道!敌众我寡!”吴邪忽然朝张起灵大吼了一声,不过很快他就说了句,“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张起灵还是看着他,然后道:“时间紧迫。
“太明显了。”
“我背你。”
吴邪怔怔的,直到张起灵走到他面前矮下身体,侧过脸说:“快点。”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一九三四年是大旱年,这种大雨连续下着,必能够缓解全国的旱qíng。然而,这些雨偏偏是此地异状的体现,并非久旱逢甘霖。据说中华大地自古时起,气候变迁与王朝更迭相辅相成,环境恶化通过影响农业,产生自然灾害,使得大部分人饱受饥荒,进而间接影响王朝的统治基础,尤其是旱灾,在战争爆发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这些,吴邪在外做过研究,他是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祖国必须遭受灾难,除了人为,是否也存在天意。
“团座。”张起灵的声音淡淡的,依旧听不出qíng绪。
吴邪结束怔愣,趴到张起灵背上,病病恹恹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疼。这不是逞qiáng的时刻,被日本人抓住,死的并非一个,而是一双。张起灵纵使本事通天,面对有枪的二十几个鬼子,外加一个团座包袱,肯定逃不出去。
吴邪心qíng不好,不说话了,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对于吴邪的想法,张起灵其实能猜到,实际吴邪并无心隐瞒,甚至明确在他面前表达出来。他问他,会不会有支援?岂是他贪生怕死?不,是极度无奈。
“唉……”吴邪叹了口悠长的气,摘下军帽盖在张起灵头上,“挡挡雨。”貌似他才是需要挡雨的那个,可张起灵只是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大雨浇湿了衣服,两人前胸贴后脊,相互传递着温暖。稍后,雨越下越大,淋得人睁不开眼睛,山路泥泞不堪,一脚一个水洼。
“你走得真稳。”趴久了,心里又不舒服,吴邪为了忘记不愉快的事qíng,qiáng迫自己跟张起灵聊天。
张起灵是谁?被形容为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油瓶,要与这种人说话,不qiáng迫能行吗?既是qiáng迫自己,也是qiáng迫对方。
“我喜欢丝雨绵绵,朦胧缥缈,沾衣yù湿杏花雨,chuī面不寒杨柳风。现在这样,真是为难我了,我是好久没洗澡,但总归不愿这么洗。不知道小花怎么样了?雨大概没停过,他的伤寒好些没有?”
张起灵走着路,bào雨沾衣,寒风chuī面。
吴邪望了望四周,砸落的雨点铺天盖地卷过来,额头像被子弹敲打,声音之大也犹如she击。在他们前面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路面枝断叶飞,张起灵每踩一步,吴邪总觉得他会滑倒,可他居然稳稳的,一直稳下去。
“这么大的雨,下斗前有闪电,你说现在会不会出现闪电?”吴邪在张起灵耳边问。
古语有云:说曹cao,曹cao到。如今闪电也客串了回曹丞相,一连串霹雳雷打到离他们不远的树上,树立刻焦黑着火,最后为雨水所灭。
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动作利索的背着吴邪跑起来,七十多公斤的汉子,他背着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树木稀疏的地方。
吴邪有点郁闷,这老天爷变相提醒自己是乌鸦嘴么?他不过就一说,不需要应验,他说山河陷落,期望满地鬼子死无葬身之地怎么不应验呢?许久,他自顾自说了很多话,张起灵总也不回他,后来,他自嘲道:“这般光景倒像猪八戒背媳妇,人家二师兄背媳妇的时候不知多兴奋,你怎么不理我?”
好瘦的二师兄,而且媳妇也重了些,据说体重超过三位数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
吴邪不停在张起灵耳边叨叨,抒发内心的不满与郁气,张起灵听久了,心里自然有了波动。说到底,他也是人啊,他也是有血有ròu的中国军人。此刻他们已经爬上山顶,这山虽不太高,尚不及胖大王的云彩山,可周围宽阔空旷,较高的山头都在远处,乍一看去,还真有点一览众山小的错觉。
“唉,我大好河山……”吴邪又叹气,在张起灵身后扬起脑袋,“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快下去吧,再不下去,我感觉会被雷劈死。”
要是胖大王或者解雨臣在这里,一定会吼一句,“你能不说话吗!”
一道惊雷劈在他俩十米开外的位置,张起灵侧头瞥了一眼,波澜不惊。
吴邪“啧”了声,心中愈加郁闷,“辛苦你了,把刀给我吧,张家的刀不是不引雷吗?”
不引雷也不是避雷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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