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湖恩怨也好,还是阵营之争也罢,燕映之都没有任何兴趣,况且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了,继续呆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快些回去先把自己身上这些伤处理好。
这样想着,燕映之提起自己的盾刀,向正打量着自己的男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不曾想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竟温然笑道:“兄台的伤可要紧?需要帮忙吗?”
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清澈温和,似乎自来便含着笑意,作为一个日常被嫌弃的狗比苍云,燕映之面对着突然感受到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抬眼看了看相貌俊朗的男人,一向寡言少语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嘴唇开合了几下,才低低道了一声:“…没什么,谢谢。”
若是楚留香的听力差一点儿,恐怕都听不到这一句谢。
他走到燕映之的身边,笑着说道:“兄台不必客气。”
“那……”燕映之看了一眼地上和尚的尸首,刚开了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只好又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战场上死人见多了,也早就麻木了,就说他自己的刀下,都不知有多少亡魂,如果是路上遇到了尸体,可能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燕映之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和尚的死和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
就这么不管了,总觉得不太心安啊。
男人顺着燕映之的目光看了过去,即便燕映之的话没说出口,也猜出了几分意思,不由敛了笑意,轻叹了一声。
“我与他相识多年,曾经也算得上是知己好友,就算今日方知他其实作恶多端,可他既已自裁谢罪,我总不能眼看着他曝尸荒野。”
燕映之了然。
原来是朋友反目成仇。
听那男人所说,似乎是因为和尚做了恶事,才落的如今的下场。
尽管在燕映之看来,如果男人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和尚一点儿都不值得同qíng,但看着那人对自己这个素昧平生之人都如此温和,对自己过去的朋友,即使是生前曾做尽恶事,可在人死之后,心存恻隐帮忙收殓,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qíng。
“我稍后回去找人来收殓他的尸首。”男人有些怅然地望了望和尚的尸首,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抱歉地对燕映之说道:“我一时失神竟忘了兄台尚有伤在身,伤势要紧,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燕映之点了点头,静静跟在男人的身边,那人见他身上带伤,本想扶着他,但燕映之自觉走路还是可以的,何况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人家愿意帮他是好心,他也不能太给人添麻烦不是?
而燕映之看着就重量不轻的盾刀,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
毕竟楚留香知道没有一个习武之人能够放心地把自己随身的兵器随便的jiāo给第一次见面的人,而对于燕映之来说,即使战死,也不会放开他的刀和盾,这是他身为军人的原则。
一路无话,二人之间的气氛竟不显尴尬,可是当他们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燕映之才真正的傻眼了。
他来中原也有些时日了,别的地方不熟,一直住着的洛阳是什么样子他却再清楚不过了。
即使天再黑,方位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眼前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他和人打架的洛阳郊外,而是一个他之前绝对没有到过的地方。
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吗?
可不应该啊。
如果说有人看他,或者说是看苍云不顺眼,直接来上一刀就能让那时昏迷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他gān脆利落地去见阎王,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人搬来搬去,也不嫌这一身玄甲沉得慌。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发觉旁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楚留香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偏头看了过去,就见到那张被层层血痕覆盖着看不出本来容貌的脸上,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震惊和迷茫。
好漂亮的眼睛。
尽管不大合时宜,可楚留香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一下。
林中昏暗,他直到刚刚才发现这个打扮古怪的男人掩映在长睫下的瞳仁不似常人那般颜色,而是一种暗沉幽深的红。
楚留香阻止了自己对对方眼睛的深入思考,对那个还在愣神的男人轻声道:“兄台?你可还好?”
燕映之僵硬地转头,也不知道这诡异的状况算不算得上不好。
“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下楚留香懂了。
他想,这男人或许是被人追杀,受了伤误入了密林之中,出来以后迷了方向,也不是不能理解。
换作是他人,对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但若是把一个受伤的人丢在这里,楚留香实在于心不忍,再说他本就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人,也不怕受这男人的牵连。
“兄台既然找不到路,不如先到在下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先把伤处理好再说,兄台以为如何?”
燕映之当然知道这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只是他xing子冷,又不擅长与人jiāo流,从以前起也只有对着同门能多说上几句话,除此之外身边连个能称之为朋友的人都少有。
他自知自己的xing格不讨喜,早就习惯了被冷遇,第一次被人这样关照,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燕映之沉默不语,男人也没觉厌烦,又笑着重复了一边先前的话,而看着面前男人温暖真挚的笑容,燕映之难得感受到心里热热的,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多谢。”
“兄台客气了。”听到燕映之又一次道谢的男人又笑了起来,眉目清朗,笑意明暖,晃得燕映之竟有些不敢直视着那笑脸,只好悄悄将脸侧了侧,抿着嘴不再说话。
而那男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只是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倒也不敢再多做耽搁,引着燕映之便往密林附近的城镇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苍云的校服放在普通武侠世界果然古怪啊(s°□°)s ┻━┻
☆、第 5 章
楚留香此次是为了调查海上浮尸案而特意到这边来的,他在此处没有房产,便选择了城镇中的客栈作为落脚的地方。
城镇距离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算远,以楚留香的轻功不过是转瞬的路程,不过现在身边跟着一位伤员,即使是轻功绝世的楚香帅,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了。
“兄台你可还撑得住。”楚留香有些担心地问到。
“无妨。”
男人的声音平稳,脚步也没有丝毫的虚浮,看起来似乎却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没什么大碍。
要不是那一身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没有什么受了伤的迹象。
但等他们到了客栈,在客栈的房间里,借着明亮的烛火,楚留香才发现他带回来的这个男人身上的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得多。
发冠上的翎羽被血浸透,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褪去那件古怪玄甲后的身体上,数不清的刀伤纵横jiāo错,甚至有不少伤口还在渗着血。
纵使是楚留香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刀光剑影,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且顶着这样的伤,竟还能若无其事地支撑那么久,甚至还和他一起走了一段即使并不算远的路……
楚留香心下动容,也油然而生了一丝淡淡的内疚。
“你的伤势……不如去请个大夫好好诊治一下?”看着男人熟练至极又完全简单粗bào的包扎方式,楚留香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皮外伤而已,不必麻烦。”
男人颇为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的却是gān脆利落,那张洗净了血污的脸,出乎楚留香意料的年轻和俊朗,再叫兄台,楚留香都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反正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讲究,这称呼直接省略就好了。
燕映之倒没注意到什么称呼的问题,当面背后叫他狗比苍云的人多不胜数,也没见他介意过,这会儿他正在苦恼着怎么把身后的伤口给处理了。
在受伤经验十分丰富的燕映之看来,他伤得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重,最起码把血止住了,就死不了人。
和从前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从小到大,燕映之受过的伤比吃过的饭还多,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还是他十六岁那年。
记得那年他随着燕帅去小孤山一带围剿乱军,他和一小队兄弟作为先锋前去探路,没想到却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伤亡惨重。
为了把这边的qíng况给燕帅传递回去,不让更多的同袍也步他们的后尘,燕映之几乎是硬撑着一口气爬了回去,再见到燕帅后就陷入了昏迷,整整七天,才再次苏醒了过来。
而那个时候,燕帅已经带人平定了这股乱军,苍云军正在回雁门关的路上,而这多亏了燕映之拼死传回的消息让燕忘qíng意识到qíng况有变,及时改变了战术,否则苍云的损失不可估量。
在得知燕映之醒来后,燕忘qíng特地来探望他,而燕映之这时才知道,他被砍得那几刀,刀刀深可见骨,下腹被捅了个对穿,血流不止,看到他当时惨烈的模样,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成了,连素来冷面冷qíng的燕帅都在背地里红了眼眶。
即使燕映之后来在军医的全力抢救和自己qiáng烈求生意志的支持下活了下来,也因为伤及肺腑而休养了好些时日。
这次别看他这一身伤看着血淋淋的吓人,其实燕映之心里清楚,真的就如他所说那般,只是皮外伤而已,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过几天等伤口愈合,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可是就算是皮外伤,伤在背后这种看不到的位置,也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qíng啊。
正在燕映之拿着绑带试探着在身后比量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很自然的接过了他手里的绷带。
“我来吧。”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燕映之的身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起身后的伤口。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陌生气息,燕映之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很少与人如此接近过,尤其是现在这种将整个后背毫无保留地bào露在旁人面前。
即使感知不到危险的气息,可身体的本能却让那jīng瘦脊背上的肌ròu不自然的紧绷着。
男人替他包扎伤口的动作娴熟,也足够的温柔,和燕映之那种单纯为了方便的、简单粗bào的处理方法完全不同,直到背后所有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他竟也没有多增加哪怕一丝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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