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弘历哪里还能不明白,抓这么个人,哪里用的了这么大的阵仗,不过是林瑛玉想让他瞧瞧他手中的力量罢了。只是为什么,他如今也猜不出林瑛玉脑瓜里到底怎么想的。此时却不宜多说,弘历便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果不其然,不过盏茶时间,里面的声音便弱了下来,随后便有人点亮了院中的灯笼,又有人开了院门,林瑛玉这才道,“四阿哥,请吧。”
弘历点点头,在林瑛玉之前进了院子。
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院,一边开了块地,如今入冬了,便空在那里。还有一边应该是jī舍,如今因着打斗,大门四开,jī们早在地上沙沙的跑了起来,有知公jī还站在房顶上叫了几声,引得四周有几家的公jī也跟着叫了起来。
烛火照亮下,三个人被压在了院子正中,两个便是今日早些时候已然见过的那对老夫妻,此时也没了白日咒骂的jīng神头,只是垂着头不想说话。而另一个穿着一袭黑衣,便是今日的主角,一个对年羹尧忠心耿耿的死士。此刻他的手脚皆被绑着,口中也塞满了棉布,只是一双眼睛在夜色下却是异常的明亮,那里面是滔滔的恨意。
想来此人在为他家主子不值,而弘历所想的是,这样一个疯狂崇拜年羹尧的年粉,要想从他口中撬出宫中的内应,怕是难上加难。
果然,旁边人瞧见他被抓了还如此桀骜不驯,当即便踢了他肋下一脚,骂道,“瞪什么瞪,还不行礼?”弘历乃是练武之人,知道此处提起了一般人忍受不了,可此人却不过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踢他的人,并未低头,也未有说话的意思。
林瑛玉对将他缉拿显然是有些兴奋的,此处又不是审理的地方,当即便让人四个一组,将这三个人牢牢看紧,一路小心的回了一处隐蔽的衙门,此处设在宗人府内,占了宗人府的一个大院子,平日里密信的人要审问,都是在此处。
进了院子门后,还未曾进屋,林瑛玉竟先站了住,对弘历道,“四阿哥若是累了,旁边有臣的一间屋子,收拾的还算gān净,可先去补补眠。”这却是不想让他进去了。弘历有些好奇的挑挑眉,“chuī了这么久的冷风,哪里有睡意?我且随你去看看吧。”
林瑛玉倒是没多劝,直接带着他向着一间屋子走去。弘历紧跟在他身后,两人相距不过一臂距离。也恰恰是只有短短一臂距离,当林瑛玉推开了那间屋子门时,弘历差点被里面的血腥味熏了出来。他定睛一看才摘掉,这里面应是刑讯室,让人先注意的并非墙上挂着诸如皮鞭烙铁之类的东西,地上更是摆着各式各样的凌nüè用具,而是那满墙壁的血点子,和地上已被染成红色的青砖,这里显然曾经严刑拷打过许多人。
那死士也被押了进来,只是此人显然比他们要想的刚qiáng,进入这屋子不过愣了一下,眼睛扫过一圈后,便又恢复了冷淡的表qíng,被人将四肢以大字的形状用儿臂粗的铁链锁在了铁架上。
问询的乃是一个瘦如猴子的男子,此人长得尖嘴猴腮,颇有些地痞无赖的样貌。他在两人面前并不拘束,直接扯了个凳子踩在一只脚下,冲着那人道,“我知道你骨头硬,不过这些问题你最好先听听,省得等会想招的时候,爷没空重复。到时候惹得爷烦了,可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说完,他便极为平淡的问道,“你与年羹尧何关系,从哪里找到汪景祺的嫡孙,为何要行刺圣上,圣上的行踪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一共四个问题,瘦猴用极为平淡的口气叙述了出来,果不其然,那死士根本不会回答他,反而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是在嘲笑他们天真。瘦猴也不恼,嘴巴里啧啧啧的吧唧了几下嘴,才皮笑ròu不笑道,“瞧着不想说是吧,那便不说吧,咱们动动筋骨。”
说毕,一旁便有人拿了个铁圈来,将那个明显稍微大些的铁圈放在了死士的头上,弘历便有些疑惑,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却不一会儿,便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旁边又有两人,拿了一堆楔子来,竟是用锤子往人脑和铁圈中间定楔子。
此事何等残忍,弘历是个男人,倒不是不能忍受,可对于从现代而来的人来说,这实在太过骇然,也超过了人的心里底线,但他又知道,此人密谋刺杀圣上,早就没了活路,他如今要是开口求qíng,也是不成的。
当即,弘历便推开门出了屋子,屋外此时不过凌晨,清冷的空气吸入鼻中,弘历心中那股作呕的感觉才慢慢压了下去。
“怎的,四阿哥受不了?”林瑛玉不知何时,竟跟了出来。
弘历并不讳言,“实在太过残忍。”
“可不如此,这些死士不会招出半句,你要知道,他们不招,圣上身边便存在隐患,万一出了事,却非你我二人可以承担。”不知怎的,林瑛玉口中却有些许怅然的感觉,“而且,当你开了头,后面的事也就没那么难了。”
弘历不由的眯了眼睛去看他,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何意。在一个无权的皇子面前抱怨?亦或是袒露心声?怎么也不像他的风格。他慎重地道,“这些,包括今夜的捉人,其实你都可不让我瞧见。圣上只是让我处理此人,却并没有让你将密信的实力完全展现给我看。你不是这般莽撞的人。”
他的话并没有反问,但其中的疑惑已然明显的很。林瑛玉仿若早就料到了弘历的想法,一点也不讶异,反而十分坦然地道,“这自然是故意的。”他略略顿了顿,才道,“这自然是想让四皇子瞧瞧我林瑛玉如今有多大的本事,投诚总要有点诚意的。”
投诚?弘历立刻向四处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早就静悄悄了,在这个冬天的夜里,便是连点虫鸣声都没有,整个院子中静寂的让人心中发麻。这人倒是谨慎,只是圣祖爷年间的事儿他虽然没经历过,可便是最后那几年也足够惊心动魄,弘历并不想陷入那种的争端中,更何况,他对皇位没兴趣,他喜欢的不过是那个人罢了。
“的确挺大的本事,这等刑讯法子我还没见过,只是日后也要少见的好。”弘历装傻道。
那边林瑛玉恐怕早已料到,一句两句话并不能说服弘历,并没有接着提这事儿,反而又似是那日一般,问了一句,“四阿哥可知道圣上为何要疏远你吗?”
弘历身体猛然定住了,这句话的确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所以,当时他还让多隆替他查了林瑛玉的资料,可惜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几日,便宜爹倒是对他有些恢复年幼时的样子,可一到人前,却又疏远开了,便是他来捉个人,都要问一句你要办差,显然并不想让他在群臣面前露一点面。
这自然可算得是便宜爹对他的保护,可从另一条上讲,正如当时有人猜测的一样,嫡子一出生,便宜爹便放弃了让他继承的想法,只想让他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人罢了。他未曾拒绝,便被人直接剥夺了权力,这何等的悲哀。
人心是ròu长的,疏远他的四年,他并非不在意的。更何况,这样在人前的疏远,可能会持续的更久?
林瑛玉显然看出了他眼中的兴趣,不问自答,“你可记得谷雨?”
一句话便将弘历从游离中拉了回来,他自然是记得那个丫头的,当时她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弘历又想早些回现代,便拿了她的错处想要送她回现代,却被便宜爹带走,三年后他还见过此女,后来便没了消息了。只是碧玉葫芦并未提醒自己去为她收魂,显然这女子还活着。“她怎么了?”
“此女有预测未来之能,四阿哥可知道?”林瑛玉紧紧盯着弘历的脸,端详着他脸上的蛛丝马迹。
既然是穿越而来的,说不定在现代的时候,对历史颇为熟悉,有预测未来之能倒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相信的事qíng。只是,弘历并不想让人觉得他早知此事,便惊讶道,“哦?她竟有此能?”
林瑛玉将他的表qíng看了个仔细,心中微微有了底,然后才缓缓再道,“对,她从圣祖末年开始,所说之事无一不对,便是圣上,也认为她真有此能。”他慢慢道,“可让人错愕的是,她一连七年,皆说四阿哥日后定是个败家子、昏君,从未改口。”
此话一落,弘历的心中便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瑛玉。弘历在穿越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对乾隆的印象唯有一部《还珠格格》,知道他是个皇帝罢了。至于是个好皇帝还是坏皇帝,从一部戏说的小说中如何看出?所以,他从未想过,便宜爹在弘嘉一出生便决定培养他当继承人是为了这事儿。
他并不否认便宜爹的确对他很好,可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些酸涩的东西冒了出来。为何不信他呢?难道谷雨比他还可信吗?只是,此时林瑛玉还在眼前,这些事儿不容他多想。弘历抬头问,“那你还投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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