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从寿皇殿回来,便听得怡亲王还在。怡亲王乃是去年瞧出的端倪,只是他这人有两点让人喜欢又让人讨厌,一是信奉四哥永远是对的,二是一向谨守臣子本分,所以他虽然心中认为这事儿乃是胤禛起得头,可却是找到了弘历这边劝了又劝。
好在弘历脸皮厚,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怡亲王没奈何,又不能真的将这事儿昭告天下,反而只能替他们俩瞒着,所以如今一瞧见两人在一起,他便自动撤退,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边弘历一进来,怡亲王便起了身要告辞。往日里两人便是这样jiāo班,怡亲王回去继续工作,胤禛被弘历索取后再继续忙碌。只是今日,弘历显然不这么想,他问道,“要对噶尔丹策零发兵了吗?不知道统帅定了谁?”
弘历乃是皇子,虽然没爵位,也没办差,这事儿问问,只能算有些逾越,没多大事儿。何况,他与胤禛又是那般关系,更是没事的很。怡亲王懒得搭理他,胤禛便道,“推了岳钟琪和傅尔丹两人。”
弘历听了撇嘴道,“这两个人都做不得统帅。领一路兵倒是还成。”
这话说得狂妄,怡亲王又正因此事急着,他本也不满意,不是没合适的吗?当即便道,“四阿哥难不成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如说来听听?”
弘历等的就是这话,否则gān吗留下怡亲王,他当即笑道,“十三叔说得对,我这里的确是有个极为合适的人选,若是让此人当了统帅,噶尔丹策零,必定会手到擒来。”
这话说得却大了些,但也引起了那两人的兴趣。两人纷纷在心中盘算,武将中有谁又这般本事,却又没考虑的,几乎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日日与弘历在一起切磋的十四,这人的确是足以当统帅,只是却用不得。胤禛便道,“允禵却是不行。”
弘历自然明白,他举荐的根本不是十四,只听他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话说得那两人都挑了眉皱起了眉头,弘历却也不怕,接着道,“十四叔今日说,他已然将自己的那点东西全部教给了我,对付准葛尔部却是绰绰有余。”
这话倒是狂妄的很,但如果真是十四说得,却也有五六分可信。何况弘历这三年来的确日日不辍,跟着十四学习排兵布阵,开始时还是弘历跟他打赌,得来的机会,后面则是十四自愿的了。有这样一个师傅在,弘历自然差不了。
何况,怡亲王又道,“有个皇子过去,倒是也能振奋军心。”
只是这事儿虽然皇帝一人就能定下,但终究动兵乃是国家大事,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事儿第二日便被提上了议程。几个大臣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四阿哥的福晋的叔叔马齐更是大力推举——当年他便是这般对着八阿哥使劲儿的,如今年岁大了,倒是依旧是那般行事。
但明眼人也知道,若是弘历真的挂帅出征,虽不至于封个大将军王,但日后的前途必定是无量的。原本四阿哥这几年便是韬光养晦,对六阿哥屡屡避其锋芒,反而跟着十四爷学武,这样退而求其次,让他反而在群臣中的口碑相当不错。何况,如今可不是圣祖末年的时候,那时候圣祖身体已然不好,所以十四爷没捞到什么好处。可胤禛身体却好得很,若是真打赢了,怕是六阿哥就要向后站了。
自然,这样的馅饼,乌拉那拉氏一族,不会让他轻易落在了弘历头上。只是他们也不笨,并没有直接出手,反而通过几位关系往来好的朝臣上书,内容倒是打在了七寸上,“纸上谈兵乃兵家大忌,弘历一个未曾上过战场的小儿,凭什么会赢”?只是话没有这般直白吧。
一时间,两派倒是吵吵的厉害。可惜,噶尔丹策零不等人,在朝臣们打嘴仗的时候,他们已然想将罗卜藏丹津安全送离。出兵迫在眉睫,两派达成统一,命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屯兵阿尔泰,出师北路,命川陕总督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屯兵巴里坤,出师西路,命四皇子弘历为监军,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当然,弘历私下里讨得了胤禛的一张圣旨,意思是如有特殊qíng况,可凭借旨意调遣一万人马。当然,林瑛玉也由弘历推荐,坐镇京都,调拨粮糙。
80、晋江原创发表45
此一去,不但前途未卜,生死不明,路途遥远,最重要的是,弘历还将与胤禛有着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的分别。两人虽不是弱质女流,喜欢伤chūn悲秋,可这离别之苦却仍旧让人断肠,胤禛感qíng内敛,一切都放在行动上,一来弘历身边伺候的人,吴开来与张瑾算作贴身太监,吴用师徒三个乃是专门保护弘历,更有护军一千人,其中以多隆为首,为的便是让弘历用的顺心舒心,至于盔甲兵器,更是掏了私房钱来置办的。
可弘历却是不同,他年纪轻,脸皮厚,想着两人要长久不见,便每夜偷偷跑去养心殿,其他的宫人自是被早早的遣了出去,却是苦了守门的苏培盛和吴开来,两个宫人,几日下来,也眼眶乌黑,似是睡眠不足。而弘历还想着一招,他让人准备了两个心形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自己剪了一段头发塞在里面给了胤禛,还要求胤禛也如此做。
胤禛瞧着他胡闹,只得喝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容你如此胡闹?”弘历的答案倒是流氓的很,“阿玛倒是得了儿子不少好东西,儿子却拿什么想念阿玛呢?”说着,还去摸胤禛后身那处绵软紧凑湿热之处,胤禛着实说不过他,只得剪了一段头发也塞进荷包里给了弘历,弘历便将那荷包挂在了胸前,宝贝异常的贴身带了。
大军三月出发,岳钟琪率兵2.6万,傅尔丹率军2.4万,因着岳钟琪乃是老将,胤禛终归还是担忧他,便让他跟在了西路军,叮嘱岳钟琪仔细照看弘历。大军负重多,且步兵多,骑兵少,沿途又有补给,如今行了一个多月,这才刚刚到达驻地巴里坤。
兵士们安营扎寨,埋锅做饭,弘历便用手摸着胸前的那段头发,一边想着胤禛,一边算计着谷雨和林瑛玉给出的时间图。其实此时趁着噶尔丹策零未有准备,稍作休息,便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八成便可占了上风,只是,弘历想着那个固执的老爷子,便无话可说了。
岳钟琪资历深厚,康熙五十九年,便随着定西将军击败过准葛尔兵,雍正二年,又随着年羹尧评判罗卜藏丹津叛乱,论起来,算得上汉臣武将中的第一人,弘历瞧着资料,原本以为此人必是刚愎自用之人,没想到一路看下来,虽然御下甚严,而且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倒是赢得了不少人心。
唯有一样,这是个xing格极为固执的人,有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弘历曾在途中试探过他,看他是否有立刻出兵的打算,但老爷子在战场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何等机警之人,当即便转了话题,日后,出兵之事却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反而派了人带着他玩耍,不是沿途狩猎,便是到了某个小城去逛逛街市,弘历没有炫耀武力的想法,大猎物一个没动,却是碰到两只雪白的狐狸,毛色极好,让人连自己的信一块送回了京城给胤禛。
弘历门清的很,这是岳钟琪怕他对军队伸手,又只将他看做个十几岁的孩子,让人哄着他玩呢,只盼他做个摆设才好。想到这里,弘历倒也释然,如今并非重要时刻,他手里有圣旨,到时候自是能够调遣兵将,犯不着如今跟岳钟琪翻了脸,所以,便随了岳钟琪的意,只是他闲了,便会忍不住给胤禛写信,写些亲亲吾爱之类的酸言酸语,再封上火漆,与岳钟琪的奏折一起送回去,把胤禛酸的想吐之外,倒是让岳钟琪放了心。一个日日想着京中故事的皇子,怕是没什么本事。
对,对于岳钟琪这样的老将来说,他宁愿来个不会说话的糙包,也不要来个半瓶子水晃dàng喜欢指手画脚的才子,那才是要翻天呢。
大军休整完毕已入初秋,岳钟琪与傅尔丹按照约定开始同时发兵,分别攻向阿尔泰和巴尔库尔,噶尔丹策零对此并无准备,仓促应战之下,连连败退,一时间清军占据了上风,西路军占领了巴尔库尔,并将大营驻扎在这里。
岳钟琪老当益壮,出手不凡,难免有些兴奋,夜里军营便燃起了篝火,除了不准喝酒,其他的倒是可以热闹一番。士兵们抱着羊腿唱着家乡的曲子,帐篷内倒是济济一堂,能数得上的武官们都来了。弘历坐了上手,先带着大家遥敬胤禛一杯,随后又敬了岳钟琪一杯。
岳钟琪显然极为兴奋,非但将那杯酒喝得gāngān净净,还连gān三杯,随后又将诸位下属的敬酒喝得一gān二净,然后瞪着两只眼睛,拍着弘历的肩膀冲着他说了句话,“四阿哥,您只管放心,有我老岳在,定是少不了您的功劳。”说这话时,帐内已然乱作一团,人人都在忙着敬酒,弘历对着喝大了的岳钟琪回道,“那却要谢老将军了。”岳钟琪还跟他说了句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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