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骑着马立在不远处,这些声音只能隐隐地传入他的耳朵中,并不清晰,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这场仗他估算的不错,他胜了。
旁边一直守在他身后的吴开来和吴用终于松了口气,在前一天,望着已经空了的粮食袋子,两人还在私下里偷偷商量过,实在不行,便打晕了弘历,带着他逃离。冰天雪地里,想隐藏一个人实在容易,何况,吴用有着一身功夫,总是能护住弘历。至于失了四千人马的事,吴开来并不担心,一来弘历打了大胜仗,算是有功,二来西路军未能接应,肯定是有人下了手,三来弘历与胤禛的关系他心里明镜似得,只要逃出去了,自家主子总有翻身的机会。
可如今,这一切终于不用了。只要将这群人全歼,进入额驸策棱的地盘,他们就算完成了使命,一千多人灭掉四千人,弘历依旧是胜仗。
这场偷袭并没有进行多少时间,若不是惦记着人家的粮食,没有点燃帐篷,怕是会更快一些。一个时辰后,一切便已经处理完毕,五百余人的队伍,弘历没留任何俘虏,全部折在了这里,一群人搜出了粮食,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埋锅做饭,弘历端着gānròu煮的汤,啃着手中的硬饼子,看着战场,心里并没有任何愧疚。
这便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若是噶尔丹策零逮到了他,他的下场不会比这群人更好。这个五百人不过是噶尔丹策零撒出的一只队伍,所剩的粮食不过十日的口粮,弘历手下人数又比他们多了四倍,算到每个人头上,不过能吃两天半而已,而额驸策棱的辖区,其实是四日的路程。何况此处不宜久留,吃完饭,整支队伍便立刻上路,奔向远方了。
且说胤禛这里,因收到了捷报,当夜病qíng便好了大半,连着几日都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起来,他本是个冷峻的人,可那股子笑意总是隐不住的露出来,是高兴坏了,觉也不睡了,当日南书房正是张廷玉值夜,胤禛便让人上了壶茶,跟着他闲聊,说得大多是灭掉准葛尔部的事儿,因着心qíng好,还让张廷玉陪着一起吃了早饭。
可这样的好心qíng并没有持续多久,早朝上,礼部尚书常寿再次提起了准葛尔部副使的事qíng,此时副使已然在京中居住了半月有余,怕是心中着急,屡屡催促。常寿道,“准葛尔部副使已然进行数日,一来议和之事,二来四阿哥偷袭使臣之事,两事皆未有定论,这几日已然频频催促,怕是没有多少耐心了。”
弘历打了胜仗,不但灭了准葛尔部的四千骑兵,还除去了噶尔丹策零的长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他本就是与圣祖爷一样,一向奉行的是开疆辟土的想法,如今正是乘胜追击之时,怎肯议和?只是胤禛并不是个大方的人,他又不傻,副使之事傅尔丹做得没错,可显然有人想用此事对弘历动手。若是弘历没打胜仗,副使的事儿胤禛却要想想办法帮他开脱,可此时他得胜了,立功了,胤禛却没声张,存的就是想用此事儿试探人心的想法。
所以,胤禛微微皱眉道,“你们怎么看?”
这话一落,自是有人跳出来接招。先说话的是户部尚书范时绎,他乃是清初重臣范文程的孙子,算得是仕宦之家出身,不过八成是因为掌管户部,都是跟钱打jiāo道,看起来倒像个大商人,只听他道,“臣以为,议和之事刻不容缓。自从大军开拔以来户部存银锐减,即便今年山东等地风调雨顺,粮食产量大增,但仍旧不能填补空缺,再加以时日,怕是要捉襟见肘了。”
这话乃是从户部一部来说,倒是还算得是有理有据,只是兵部尚书查弼纳听着却不愿意,此人是个武将,说话带着股子彪劲儿,冲着范时绎呸道,“肘个卷卷,你们送钱,我们卖命,这是规矩。前方的军士命都不要了,你连钱都凑不出来,你哪里来的脸说?”
这话确实难听至极,范时绎听了,气得一张胖脸顿时成了紫红色,冲着查弼纳直瞪眼,他胆子不够大,只能以理服人,“户部难不成就gān这点事儿了,你算算哪里不要银子……”
两人顿时吵得不可开jiāo,又有不少人加了进来,一般来说,武将认为该打,文臣多愿议和,两边倒是各有道理,只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八成是闲的没意思,便转了话题,又说道使臣被截杀一事儿,此事儿确定乃弘历做得无疑,可惜一直没给定下个条框来,常寿听了便道,“此事其实关系重大,若是处理不好,便是议和,怕是也要有不少损失。”
这话却说到了点子上,你杀了人家的使臣,人家肯定要借此机会敲竹杠,顿时,又有不少议论者,胤禛看着底下炒作一团的人,觉得差不多了,便让苏培盛宣了弘历打了胜仗的事儿,留下一众瞠目结舌的大臣,自己个儿拂袖下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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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宣布的捷报让众臣吃了第一惊,几个原本吵成一团大臣也纷纷住了嘴,早朝中的大臣们也各有心思,捷报虽然是大喜事,可究竟是趁热打铁接着打下去,还是趁机占便宜让准葛尔部割地赔款签条约,圣上的意思并不明了。
于是,昨夜值夜的南书房大臣张廷玉一下子成了个香饽饽,这个皇帝的近臣,被不少大臣围在中间,有人旁敲侧击,有人语带试探,常寿怕是主着礼部,手中还有个麻烦的副使,对此事倒是十分积极,直接大大咧咧的问,圣上究竟是个怎样的章程。
张廷玉那细细的一道眼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今日这家伙在朝上可只顾着煽风点火了,明明是个硕大的棒槌,愣是当自己是根绣花针,那明目张胆的,就差直接伸手挠着人们给四阿哥泼墨了。
他并未多说,反而抱拳道,“各位大人,不管怎样,总是喜事,喜事还不好办吗?”
这话倒是正理,一群人算是得了个大致的意思,也不纠缠,纷纷散了。张廷玉这才回了南书房,还未坐下,那边苏培盛已然来请他。进了养心殿西暖阁,便瞧见林瑛玉从中刚刚出来,脸上倒是表qíng正常,看不出什么。两人相互照了个面,便错开了。
别人不知道,张廷玉却知道林瑛玉手中有着怎样的权力,此时让他来,又想着胤禛今日捷报秘而不发,当庭看吵架的举动,他心中隐隐知道,八成有人要倒霉了。想到这里,已经进了西暖阁,胤禛此时脸色倒是缓和了过来,仿若早朝的事qíng不曾发生,瞧着便是美滋滋的,看见他来,便道,“怕是围了一群人。”
张廷玉微微笑了笑,“没见过压着捷报不宣的,他们有些晕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还请圣上示下。”
胤禛摸了摸下巴,心中早已有数,吩咐道,“四阿哥有大功,他又是长子,早该封爵,趁此机会,不如一并封了吧。”
张廷玉心中动了动,问道,“不知道拟封什么爵位?”
“和硕亲王。”胤禛给了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答案。要知道,即便是当年的圣上,还在潜邸之时,第一次受封,也不过是个贝勒爵位。一下子提到和硕亲王,四阿哥的圣眷却是出乎人的意料啊。他不由道,“圣上,四阿哥如今还在与准葛尔部对抗,怕是捷报连连,若是如今便封了和硕亲王,怕是日后却难再封赏。”
这本是个简单至极的道理,胤禛自然也想得到,他点点头并未解释,“你拟几个字来,朕选一个。”
张廷玉立时应了,这才退了下去。
这事儿显然是件让胤禛上心的事儿,张廷玉下去仔细琢磨了一番,定了康、敏、勇三个字,呈上去让胤禛选择。他进西暖阁的时候,没想到有一次碰到了林瑛玉,他似是刚汇报完什么,脸上的激动神色还没有完全下去,当遇到苏培盛与张廷玉时,才收敛了神色。
这一次,胤禛显然是刚刚发过火,地上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茶盏碎片,胤禛也站在窗前向外望着,似是在平淡心qíng,张廷玉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一直等在一旁,只当一点都没看见,过了许久,胤禛才让他将拟定的字呈上来,他坐在榻上,就着白蜡的光亮,眼睛从三个字之间不停地巡视,许久之后,才放了下来,然后提笔,想了想后,写了个宝字,道,“便是这个吧。”
宝亲王?这算是什么?四阿哥可是因为军功而受封,但这个宝字却有一股子宠溺的感觉,何况,四阿哥的名讳弘历二字,在满文中,本就是宝贝的意思。倾向xing这般明显吗?纵然聪明如张廷玉,早就知道正大光明匾后面写的是六阿哥弘嘉的名字,这一刻,他也不禁动摇了。
让他动摇的事儿还有很多,譬如说最近礼部尚书常寿被罢官免职,当然,同样遭此待遇的还有不少京官,职位有高有低,有世家勋贵,也有贫民子弟,张廷玉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对其中的人际关系网心中自是有个谱,这一瞧,便知道,是皇后娘娘的母族,乌拉那拉氏有关的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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