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身为保和殿大学士,时而会替皇子上课,这几日再去上书房,六阿哥弘嘉变得没jīng打采起来,连课业也不好好听。他不由摇头,皇后这招却是庸招,只瞧见了四阿哥带兵,害怕四阿哥取而代之,却忘了,六阿哥占据了中宫嫡子的位置,以不变应万变,蛇打七寸才是应该的制敌之道啊。如今,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兄弟两个有番热斗。
当然,没人会想到,这番热斗来的这么快。在第一次捷报传来没多久,西路军竟是出了件大事,副将纪成斌病重昏迷不醒,被死阿哥身边的侍卫吴义劫持,要求立刻对四阿哥进行补给和接应。但问题是,一是吴义劫持的时候,发现纪成斌根本没病,只是躲在帐中对他避而不见,二是当纪成斌无奈带人赶到四阿哥的驻地时,已然是一片láng藉,据打探来的消息称,噶尔丹策零领六千骑兵,分两路包抄弘历大军,弘历大败而逃,损伤无数。
朝野轩然大波。
有人在如此关键时刻,不顾qíng势,要置四阿哥于死地。刚刚得来的,还未捂热的捷报如今则变成了大败的消息,清军与准葛尔部之间的力量对比在一次发生变化,西路军接令迅速寻找弘历。
胤禛摸着那张他亲自写好的圣旨,上面写着因军功册封弘历为和硕宝亲王,可一切都作废了。这世界上最没有底的,便是人的底线,有些东西,在他做出来之前,你永远不会想到竟有人会如此愚蠢,所以你无法防备。但当发生了,再去顺藤摸瓜,却容易多了。
苏培盛站在一旁看着脸色yīn沉的胤禛,提醒道,“圣上,皇后娘娘等了许久了。”
胤禛这才回了神,将那张圣旨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放在了一个盒子里,这才由着苏培盛替自己整理了衣服,披上了大氅,带着人去了皇后住的永寿宫。
如今已是雍正七年的腊月,宫中四处有腊梅盛开,倒是添了些喜庆。可惜永寿宫的人,怕是已经知道主子的心qíng,敛气屏声,倒是安静得很。皇后乌拉那拉氏前几日突然病了,如今却是日日吃药,躺在chuáng上起不来身,自是没法在正殿迎了他。
胤禛由一个小宫女引着,进了皇后平日的起居室,这里面倒是充斥着一股子中药味,怕是刚刚喝了药。瞧见他来了,一群人连忙跪下,便是连躺在chuáng上的皇后,也试图滚落下来给他行礼,胤禛瞧着不由皱了皱眉,免了礼后,便让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太监鱼贯而出,两人要说说话。
只是,先开口的却是乌拉那拉氏,这个当初弘历印象中冷静端庄的女子,此时已经病得厉害,脸色蜡huáng,嘴唇发紫,稍微懂点医理的人也知道,她这是真病了。果不其然,乌拉那拉氏开口道,“您定是怨我的,觉得我不识大体,竟是为了一己之私,令朝廷损失严重。”
他既然这般说了,胤禛总不能再说难听,不由叹道,“你何苦如此?”
“即便不是现在,将来也定会有这么一日的。”乌拉那拉氏确实十分平静,一点都不忌讳这事儿有多么不能够摆在台面上,她嗤笑道,“从您将弘历养在身边,而我却怀孕生了嫡子后,这事儿便是肯定会出现的。您也知道,所以疏远了弘历四年,勉qiáng让他泯然众人,这本已经解决了,可臣妾不知,为何您会再次像原先一般宠爱弘历?”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攀住了胤禛的胳膊,“是六阿哥不好吗?还是四阿哥真的好到如此?圣上,不过一场胜仗,宝亲王的册封圣旨已然摆在了您的案台上,若是他在赢了,您让弘嘉如何退?我不能不做,不能不防备。”
这话听着诛心,宫中之事哪里来的谁对谁错?他接过弘历到身边抚养时,弘嘉并未出生,那时候,弘历是府中身份最尊贵的阿哥,他养在身边没有半点错误。弘嘉出世,他重视异常,并么有因为弘历的亲近而剥夺弘嘉作为嫡子的继承权,甚至冷落了弘历四年,给他成长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他永远不能去亲近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天底下没有这般的道理。胤禛冷笑道,“他无须退。如若他聪明,这样的兄弟,他应是求之不得。只可惜,你们都想不到朕的用意。”
这话已然说得够明白,皇后听了忍不住的一阵失神,她竟是把到手的东西推出去了吗?可惜此时,胤禛又道,“可你竟然为了一自私利而动用国之大器,实乃不能忍。但你我夫妻几十年,日后你便在这里养伤吧,会有人替你主持宫务的。”
说罢,胤禛便向着殿外走去,却听见后面的女人喊道,“弘晖,弘晖,若是你在,额娘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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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乌拉那拉氏因着病重,在永寿宫休养,由贵妃纳兰氏和熹妃共同协理后宫事物,此事虽然看起来合qíng合理,但是但凡心思通透点的都明白,这是圣上为四阿哥出头呢。原本觉得中宫加嫡子怎么也比一个阿哥重要的人,立刻回过神来,他们突然想到了在圣上在潜邸的那些年,整整十年,四阿哥是养在圣上身边的。
只是,即便想到了,一切已晚,乌拉那拉氏的那些无论与他们有着巨大利益关系的,还是隐藏在水下暗中培养的助力们,早就在林瑛玉的打击下,溃不成军。他们终于再次领教了圣上即位前的凌厉手段,不过几日,一个后族便悄无声息了。
只是,朝中的风云变幻虽然惊心动魄,但毕竟只是几个家族的起起落落,与整个大清朝来比,这不过是盘小菜罢了。本就因着弘历私自带兵出征,而一日一报的西路军军qíng,成为了朝中众人关注的焦点。
上一次,他们觉得四阿哥弘历年幼不知事,面对每日的军qíng,担心等来的是四阿哥全军覆没的消息。而这一次,他们在心中认同了十四贝子对四阿哥的评价,他的确有大将之才,他们等待中夹杂着希望,并不如上次那般悲观,便是连胤禛,心中虽然焦急,但沉重感也比上一次少些。
不过一次胜仗,四阿哥明显改变了人们对他的想法。
好在弘历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在消失半月后,额驸策凌的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从北疆而来,在寂静的早晨,冒着鹅毛般的大雪,穿过京中的青石大道,送入了宫中。
内容十分简单,但却让人欣喜——当日弘历围剿过五百名准葛尔部官员后,靠着从俘虏那里抢夺来的粮食,带军急行三日三夜,进入额驸策凌的辖区,与策凌汇合。在休整的三日内,这两个相差小四十岁的男人倒是相处融洽,并制定了以弘历的骑兵为诱饵的作战计划,于捷报发出当日,已然歼灭准葛尔部千余人。
这条消息让京中众人终于喘上了那口半吊着的气,便是连胤禛的脸上也终于看见了那么一丝温和劲儿,张廷玉跟在他身后,圣旨一道道的写下,纪成斌已然被撤职,岳钟琪在被敲打过后,战战兢兢的回了西路军,他的任务有二,一是保证作战,二是保证弘历的后勤不出任何问题。
当然,最让人惊讶的是,胤禛的确给弘历发出了一道圣旨,只是却不是当初要封他为宝亲王的那一张,而是任命他为抚远大将军,下辖西北两路军,北疆战事皆jiāo予他手。
这是极度的信任,当然,弘历并没有让人失望。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里,与噶尔丹策零数次jiāo战,在雍正九年初chūn,最是青huáng不接的时候,剿灭了噶尔丹策零最后一只队伍,噶尔丹策零带着十数个护卫仓皇北逃,弘历并未放弃斩糙除根的想法,带着三百人在北疆的糙原大漠中整整追踪三个月,终于将其斩首,自此,准葛尔部这个自清朝康熙年间便屡屡冒犯清朝边疆的顽敌,结束了最后的命运。
清朝大胜,朝野欢腾。
弘历带着千人护军于八月初十到了京郊。因着他凯旋而归,朝中自是议定了庆贺的章程,便让他先驻扎在了郊外三十里处。弘历此时已然离京两年有余,当年不过是因着不想让清军打败,从而让胤禛伤神,他才自请去了北疆。那时候他还十分自满,觉得由自己这个既知道历史走向,又与十四叔学了多年兵法的人,怕是半年便可解决噶尔丹策零。
但显然,事qíng并非如此,没有人会一层不变的等着你来杀,当你修正了一次历史后,剩下的只能用一句话来表述——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这一拖,便是两年半。弘历站在郊外,远远地看向京中的方向,手却摸着胸前的那个装着胤禛发丝的荷包,那人就住在那里,他们已经有两年未见过面了,想到这里,他便对礼部的人恨之入骨,何苦弄这些劳什子的步骤?
但显然,如此值得庆祝的事儿,一切都要按着规矩来。
八月十二日一早,吴开来伺候弘历穿上了盔甲,同一千护军一起,骑上了已经身经百战的战马。浩浩dàngdàng从京郊三十里处出发,按着礼部官员给出的时间匀速行进,终于在巳正到达了德胜门。
此时,京郊两边,已然站满了前来看英雄的民众们,弘历骑在黑色的战马上,遥遥的能看见,城门口处那里站了不少穿着官服的人,怕是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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