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摆了摆手:“什么都行吧,应该是用来许愿的劳什玩意,你爱在上面默诵兵法图阵那也成,希望河神看见后不要受惊吓诅咒你。”
韩文清没怎么犹豫就已开始提笔,很快便已写完,他与叶修对坐在方桌两侧,谁也看不清对方的字迹,叶修见韩文清动笔,自己倒是思忖良久,才一笔一划地在那纸条上写了几行话。他俩把纸条卷进灯中,用烛火点燃后蹲在船尾将它们慢慢放上河面。
花灯被水流冲着飘远了,叶修问韩文清:“写的什么?”
“无可奉告。”
叶修最烦他这套:“你真够小气的。”
“那你呢,”韩文清反问他,“你许的什么愿?”
叶修故作神秘,抱着伞就这么斜靠在船檐,望着河水流淌的方向说道:“我许愿啊,就希望你能早点知道哥对你有多好。”
他语气竟然有几分不自觉的认真,眼神落在远方。
在韩文清变得复杂的目光下,叶修转过头,笑着补充道:“我是说,你看我陪你又逛集会又游船放花灯的,chuáng上还任劳任怨让你折腾……我真是伟大啊!”
韩文清早该清楚他没句正经话,而且明明是叶修想做的事儿,怎么又给安在了自己头上,叶修看着韩文清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在对方发作之前又改口:“骗你的,当然是希望赶紧痊愈,能早日重回演武场揍你,还能许什么。”
他俩的船没有折返,而是就这么一路飘向了河滩深处,这儿已经没有其他的船了,船身“沙沙”着滑入芦苇dàng,小点落在头顶的枝桠上休息,偶尔啼一声,除此之外两人身边只剩河水流动的汩汩声。雪晴后的夜空清澈无比,叶修望着天空,漫天的星野垂在他发梢,韩文清则望着他。
他素不爱沾酒,其实对自己酒量到底能有多深也没什么数,刚刚灌了半坛,乍见是没尝出几分醇辣,可慢慢地,韩文清似乎有点儿起了后劲,但也只是些微的发晕。
叶修仍叼着随手揪来的芦苇叶子,悠闲地靠在船沿,一缕细细的黑发掉在脸颊边上,被微风拂动着。城内若隐若现的歌谣和人声都已经远去了,他们默契地没有出声,韩文清凝视着叶修脸侧的碎发,手指微动,也不知是不是觉着碍眼,很想替他拨到耳后。
“老韩,有个秘密想和你说很久了。”叶修忽然说道。
韩文清不解:“什么?”
叶修不答,神色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韩文清知道叶修每每露出这样的神qíng时,其实脑中就在做极为谨慎的考量。
确实,叶修心里挣扎如鼓槌乱敲。
“亲一个我就告诉你,”叶修语气一转,轻佻至极,掐着嗓子学着刚刚河边上那些qíng侣间的软语,不怕死地膈应韩文清,故作羞赧道,“想不想听。”
他以为韩文清要被自己恶心得打人,但韩文清很沉默。叶修凑到他跟前,半是好笑半是疑惑地晃了晃手:“不是吧你,被吓得魂魄出窍了?”
下一秒对方忽然捉住了他乱摆的手。韩文清看着叶修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面还有促狭的笑意,叶修长相和军中大多数人不是一种风格,他脱下铠甲在宫里瞎转悠的时候总是要被误认成是哪位贵妃的亲侄来探亲,眼睛不没jīng打采耷拉着的时候就满是闪动的神采,像藏着层水光。
韩文清淡淡说道:“在想你什么时候说过真话。”
“哦——”叶修也任他抓着,拖长音调,“那我不说了,不如你先猜猜看。”
韩文清没有猜。
韩文清直接吻了他。
叶修也愣了,和韩文清怔怔地对视。
韩文清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在听见叶修提到“秘密”时,韩文清心里那一股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疑虑又被捞了出来,但叶修总爱对他说玩笑话,没个正经,根本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韩文清只好将这些又压了下去——可叶修一定有什么想回避自己的、不想宣之于口的话,韩文清能察觉得到。
可韩文清也知道自己和叶修并不是知无不言的挚jiāo,他们对彼此仍没有到坦露一切的地步,叶修稍稍吞吞吐吐一回,他就开始莫名地有些恼怒,包括几年内的毫无联系,也包括现下对方将说不愿说的隐瞒,然而韩文清恼完,发现自己却也没有合适的立场多指责任何一句。
于是这一刻他就当借着酒劲在宣泄,把叶修堵到错愕的那瞬间,韩文清甚至松了口气。
叶修声音有点儿抖:“谁让你真亲了。”
他迎来的是韩文清带着酒味的第二个、第三个亲吻,他们倒在乌篷的檐下,桌上的烛火猛地摇晃起来,韩文清chuī灭了它,袅袅的烟腾绕在他们耳畔,船身左右晃动着,水波一下下推着船底,散开涟漪。
叶修敛了敛眼眸,不知道韩文清这会儿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他没有推开对方,韩文清擒住他下颌将唇重新贴上,一股花雕的陈香在两人齿间弥漫开来。
叶修这几年离不开药,口中总是有一点儿苦涩味,韩文清却一直不在意,每次都把他吻得喘不上气了才罢休,这一次叶修并无身体任何疼痛,也无需靠双修缓解病发,他们各怀着无法道尽的复杂心绪,在危险地默许自己往荒唐的极端滑去。
他们不停地碰着唇,闭着眼睛也不愿睁开,韩文清有些粗粝的胡青磨着叶修的下颌,又捏开他口,卷上对方的舌尖,叶修“唔”了一声,吞咽着自己快要溢出的津液,水渍湿润了他们的亲吻,唇瓣也被用力地按压着,叶修随着船身晃着,有种溺水的错觉。
待到涟漪散尽,韩文清撑起身,叶修弯了弯眼睛,眼底一丝笑意也无:“这就是你醉酒后的癖好?喜欢压着人亲?”
“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了,”韩文清却低声道,“你在瞒着什么。”
第7章 07[柒]
马车在萧杀的官道上滚驰,这儿地势较之前平坦开阔许多,常青的矮树栽在官道两侧,空气里像蒙了层huáng色的紗,地界已经脱出中原,开始bī近荒漠,人烟也分散起来。
车前驭马的人一席黑衣,竺戴斜阳,隐约可见帽檐下坚毅的脸廓。他途径砂石颇多之处,颠得身后车厢上下跳腾,里面突然 “哐当”一声,随即又是一声痛呼,该是车厢内的人磕着了顶梁。
叶修揉着额头,疼得眼冒金星,他掀开帘子,朝韩文清说道:“哎哟疼……临上石子路也不告知一声?”
韩文清的声音被风chuī得不真切:“只能怪自己坐不稳当。”
“就算你不怜惜怜惜我,也要怜惜这藏着地图和阵法的脑袋吧,”叶修也不放帘子,就这么和韩文清说起话来,他观察着韩文清的脸色,说道,“幼不幼稚你,还置气呢?”
这是他们出城的第三天。
花灯节那晩他们在船上不欢而散。韩文清最后失望地放开他,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冰冷了许多,叶修执拗地不开口,韩文清问不出对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最后都无话可说,默契地要和彼此比试谁更沉得住气。到头来便是晨起连句招呼也不愿打,备好了新的马车,韩文清和叶修便重新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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