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偶尔如此,却难掌控。”
“这预知能力,只可预知不久之后即将发生之事,却不可预知许久之后的事。你身上的预知能力,乃是因为父之故。只因你继承得不全,方才难以控制。而为父生来便能控制此能力。”父神凝声道,“事情还要从你母亲怀孕之时说起。自你母亲怀上你与夜华,不知为何,我便再也不能预知即将发生之事。此事颇不寻常,我便猜测,乃是因你们兄弟的干扰之故。你母亲生下你的那一夜,我一直无法预知未来的梦境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的梦颇不寻常,不仅极长,且预知之事,乃跨越了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他微微一讶。
“不错。只可惜跨越太长,即将发生之事反倒看不清。”父神长叹道,“我于梦中见着你继承了昆仑虚之主的位子,见着东华成了天地共主……最终见着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被称为天君之人唤你兄长。由是知晓你母亲所怀的乃是双胞胎,且你还有一个弟弟。只可惜他却未得降生于世。然则我所见者,乃是必定会发生之事,且不可更改。我虽知复活一个已死之人乃是逆天之行,且将此逆天之行的传递与你,必定会坏了你的姻缘,却依然这样做了。其中曲直,非止因为此事必会发生,却也有私心在内。你性子太过仁慈淡薄,不可为君。东华心计倒做得天地共主,却必将天君之位相让。天君更迭,一个比一个更为昏聩自私,若不得将此位收回,天下必乱。夜华若得降生,便可将此任担了,四海八荒回归正统,方才是正道。既然此事已不可更改,便当遵循。”
“那东皇钟之事……”
“这个梦极长,待我发现季仲于梦境之中偷窥之时,他已窥得不少天机。他知你必定会历东皇钟之劫,且东皇钟乃是为你所造,威力无穷,便觊觎了多时。”父神叹道,“他的御魂术可自行操作任何人的神魂,潜入我的梦境亦是易如反掌。我彼时并不知北桓已为湍峳操纵,难免被他寻了个机会,对你下手。”
“也是我的不是。”母神黯然道,“如若未曾往四极查看天柱的状况,将你交于旁人看顾,便不会被北桓寻得机会,于你脖子上戴上了锁魂铃。这锁魂铃极厉害,便是你爹也难以解开。若不及时解开,便会取了你的性命。你爹知晓是季仲搞的鬼,便约他往苍梧之颠一会,我亦一同前往。季仲说要他解开锁魂铃亦可,却必须拿东皇钟来换。你爹不得已,只得答应。季仲虽与你解开了锁魂铃,却又对你下了咒。若不炼成东皇钟交与他,咒语应验,你依然有性命之忧。”母神叹了一叹,含泪道,“由是如此,你爹对你便愈发严厉,只望你早日飞升,早日修得炼制东皇钟的修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父神叹道,“神魔大战之时你因北桓背叛之事,恨极了季仲,誓死不愿将东皇钟交与他。彼时东皇钟已炼成,又正值大战,他怕你因湍峳之事最终祭出东皇钟,来个鱼死网破,便提出将东皇钟交与翼族暂管。翼族本作壁上观,未曾参与神魔大战,倒乐得管了这桩闲事。彼时我想,虽则翼族不知如何使用此神器,然既要将如此神器平白交与翼族,不如便顺势拉拢他们结盟一同对付魔族。不过翼族极其狡猾,他们必要亲眼见着这神器的厉害,方才肯出兵。于是那日三军阵前,我当着众人的面,将东皇钟交给了翼族,季仲咒语解除。之后我复又祭出东皇钟,本想利用东皇钟将季仲消灭,哪知最终祭钟的却是湍峳。之后东皇钟被锁住,交到了翼族手里。翼族如约出兵,一同打败了魔族。原本翼君不可能知晓东皇钟开启的秘密,那神器放在翼界却也安全,却不知北桓早已偷听了东皇钟开启之法,告诉了妺冉。妺冉多年后寻见擎苍,告知了他开启之法,这才挑起了天族与翼族的大战。我因知晓你会历东皇钟的劫,方才于钟上留下了片语,要你以残躯祭那若水,以平息水患。”
母神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此生太过坎坷,一切皆因你爹一念之差。然则他亦于轮转之中为你留下了转圜之机。你若要回去,便趁着此时神识甦醒,随着老君一道回去罢。”
他听罢此语,并非如他们所想那般急切地想要返回,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母神担忧地望着他,不解道,“难道不想再见白浅么?”
第38章 陌上逢 之三
◎陌上逢 之三
他沉默了一刻,望向老君,缓缓道,“十七既在离恨天上随老君修行,想必已不再受困于魔之花了。”
老君拈须笑道,“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无不相生相克。魔之花生于魔界,寒月芙蕖长于翼界,皆是世间至纯之物。白浅上神上离恨天之后,魔之花的魔性尚未解除。天君本欲将寒月芙蕖送至兜率宫,然白浅上神始终不肯接受。好在老朽的符水尚可化了这魔之花的魔性,天长日久,便无碍了。”
“十七能得老君多番相助,乃是她福荫所至。”
“白浅上神盼上神回归,如久旱盼甘霖。”老君微叹道,“上神既如此关心白浅上神,却又因何迟疑?”
他微叹了一叹,缓缓道,“若得回记忆,她会怎样做,我如何不知。只是……”
“上神有何顾虑?”
“昔年我亦面临如此抉择。”他凝眉道,“母亲曾言,‘万不可选错路,否则一步错,步步错。’我彼时不知此话所指为何,只因舍不下她,七万年一刻不歇地拼凑元神亦要回去与她一见。何曾料到,我与她前缘已尽,即便接续,亦只能为她带来灭顶之灾。如今……”
“前车之鉴,上神所虑倒也在理。”老君拈了拈须,微微摇头道,“不过天机虽循环往复,难以揣度,天道昭彰,却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只不过须得有人承了那逆天之行的后果罢了。上神应还记得东华帝君与青丘女君白凤九之事。”
他微微颔首。
“昔年东华帝君亲手将姻缘自三生石上划去,他便不可再有姻缘。然则他与青丘女君却已结为连理。这番逆天之行终能结果,乃是因上神昔年将此番逆天之行尽数揽下,往凡世历了百世轮回,积下无边善果,销去了此业。”老君徐徐道,“万年前,上神于若水已然应劫,灰飞烟灭,归于混沌,过往一切宿业尽已随若水滚滚白浪烟消云散,前尘一笔勾销。此番归去,仙身乃是仙枝所化,再无业累牵绊。而将此仙身置于轮回之中,亦是逆天之行,不过此业乃是由父神昔年一力承了。上神此番归去,当能与白浅上神共续前缘,再无挂碍。”
他一时鼻间泛起一阵酸涩,渐渐漫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老君,先前你曾言,白浅已持着昆仑镜往你碧海之内搜集墨渊散落的魂魄,她此去须多少时日?”父神蹙眉道,“此刻墨渊若随你回去,而她尚未功成,神识便无法回归元神,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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