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墨渊起身走到这莲池边,低声问道,“小吾,那梵天印还在吗?”
正在喝酒的陆吾闻言顿了一顿,怪道,“平白无故,你问那玩意儿做什么?”
“到底在不在?”
“那是你爹的东西,我可不敢擅自弄丢。”陆吾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抬手一翻,一枚巴掌大小的方印在掌中出现。“你看,这不是么?”
那铜印上印着一只硕大的眼睛,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梵文,森然可怖。
“你爹当年将这印交我保管,说将来昆仑虚会用得着,我就信了。一眨眼,这都三十余万年了。结果它还好好地压在箱底,全没派上过一丝一毫用场。你不提,我倒忘了。”
“你可知晓这梵天印的用途?”墨渊自陆吾手中接过铜印,抬首问道。
“那是自然。这梵天印是你爹炼就的法器。据说当年他因见着佛祖将须弥山纳于芥子之中,很是欣赏,也想做个类似的法器,便费了九九八十一天炼就这个法器。这梵天印一旦祭出,能容世间万物。只要使法宝的人想,没有什么是不能收的。你母亲说这印里的乾坤连你爹自己都不知晓,想来应是无边无际罢。”
“那你可知这印的弱处何在?”墨渊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岂能不知。这印纵然能收世间万物,却也脆弱得很。无论收了何种物事,一过半月,必然不稳。若想继续收着,须使用者以血祭之,之后以法力压制,每隔半月一次。”陆吾徐徐道,“是故这印于我而言毫无用处。只不知你爹究竟是因何说昆仑虚用得着。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位故人近日有些麻烦,我想借这梵天印一用。”墨渊淡淡道。
“方才我忘了说,”陆吾补充道,“这印食人血方能继,因于炼造之时已淬过你爹的血,是故此物最是认主,只得你爹的血脉或是昆仑虚之主方能驱动。你固然使得,然你那故人却万万不能。”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墨渊将方印纳入衣中收好,淡淡道,“我自有办法。”
又逗留了一会,虽则陆吾始终觉得墨渊似有事隐瞒,却又拿不准,且知晓此刻即便相问,以墨渊的性子,也断不会坦然相告。便随他去了。
墨渊返回前山时,叠风与子阑已回来了。正因四下找不到墨渊正急得团团转,一见师父,便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
墨渊也不多言,只将他二人唤入房内,细细吩咐。他只道要炼一法器,须用到不少珍贵材料。有一些昆仑虚有,一些须往四海八荒的许多仙山仙岛去取。他会连夜将这些材料的名称功用与地点写下,他二人翌日一早便动身。二人又问了墨渊有何打算,他只道须闭关数月,并无其他。
那夜墨渊整夜未曾合眼,将炼制法器须用到的材料一一罗列,又掌灯往藏书阁一一翻阅,待将所有整理妥当,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叠风到藏书阁外等候之时,便见墨渊披衣自阁内出来,手里握着一卷帛书。
又细细嘱咐了一遍,墨渊方才将帛书交给叠风,要他与子阑小心为上,早去早回。
叠风接了,便与子阑即刻启程了。
这一去,便是半个寒暑。
这数月之间,墨渊只清心闭关,一切如常。
若然一切如墨渊的所思那般顺利,后来的事或许会有所不同。然而事情总是措手不及,便如同当年擎苍冲破东皇钟一般——彼时墨渊本想静心闭关,早日恢复到五成法力,那也足够再度将擎苍封印个七万年。然则他却未能如愿,他在本应闭关之际却出关与渡劫归来的夜华相认,在法力还未平稳恢复之际,擎苍又因得了离境的力量破钟而出。他本想赶去,却不想夜华已代他祭了钟。有时命数便是那般不可测,一步错,步步错。待想挽回,才发现已难以回头。他偶尔会想起自己当年造东皇钟时的情景——若说有什么与命数相连,或许在彼时,命运便已脱轨,不在他或是任何人的掌握之中了。他自闭关的山洞疾步走出之时,望着自九重天漫天陨落的星斗,耳畔依然是长衫焦急的呼唤声,此情此景与当年那般相似。
“别急。”他安慰着长衫,“这是东华帝君结了星光结界。为师已有办法。你们且守着昆仑虚。”言罢,身影已化作一道青烟而去。
但愿今次,他能赶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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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梵天劫 之二
九重天上星坠那日,白浅正在长升殿内听戏。她倚在榻上,手里执着玉清昆仑扇,兴味盎然。阿离本与她在一处,不过他对凡间的戏并没甚兴趣,恰遇成玉元君来寻他,俩人便辞了白浅,至殿外嬉闹。
那日殿内演的是一出《长生殿》,乍听这名字,白浅颇觉好笑,便真笑了出来,“在我这长升殿里演一出《长生殿》,却也妙得很。只不知是怎样的一出戏?”
下方仙官只道,“乃是凡间一出破镜重圆的故事。”
白浅倚在榻上,笑得很是婉转,淡淡道,“凡人惯爱看破镜重圆。岂知破镜即便重圆,也是道口子,疤痕累累,断无重圆如新的道理。”
下方仙官答道,“太子妃说得是。不过这故事却也不凡。乃是讲凡间帝妃生死永隔,却在天上相会的故事。”
白浅摇着扇子,笑道,“难得凡间戏里的真情挚爱,神仙却是成全了一回。”
那日的戏也确然是好的。白浅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支着头,很是受用。
“……仙家美眷,比翼连枝,好合依然。天将离恨补,海把怨愁填。谢苍天可怜,泼情肠翻新重建。添注个鸳鸯牒,紫霄边,千秋万古证奇缘。
……忉利天,看红尘碧海须臾变。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游衍,抹月批风随过遣,痴云腻雨无留恋。收拾钗盒旧情缘,生生世世消前愿。
……死生仙鬼都经遍,直作天宫并蒂莲,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
夜华自殿外进来时,这戏正好唱完。
“我实不知原来凡人对这九重天有此等误解。”白浅一面接过夜华递过来的外褂放在一旁的衣架之上,一面说道,“那忉利天便是道德天尊的三十三重离恨天。我却从来不知太上老君竟有如此闲情逸趣管那凡间的风花雪月。”
夜华微笑道,“你又没去过老君那里,竟说的仿佛对太清境如自家后院那般熟悉。你又怎知老君不管风月之事?”
白浅重又坐回榻上,扇着扇子,“听闻你当年学艺之时是拜的玉清境元始天尊为师?你这年岁,想也没去过离恨天,却又为何如此说?”
夜华坐到她身侧,缓缓笑道,“不错。不过我曾问过师父,为何太清境的道德天尊那般神秘莫测,自十几万年前便关闭了离恨天的入口。师父但笑不语。后来我问师兄们,师兄们只说‘老君道法高深,三十三重天乃是这九重天上的至高天,却也最是难测。那云海之下的碧海之中还不知藏着甚离愁别恨,然于凡世几多痴男怨女却最是向往。’若时时开着天门,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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