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害怕,但是这一次却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着她往前走。她不愿去,却又不得不去。
只有一条路,她只能这么往前走。越往前,内心的寒意就越来越大。渐渐地,眼前出现了光。
她本能得朝着那道光走,却又自知结果只能是飞蛾扑火。
当她走出这片昏暗,看清明亮处发生的一切,她便知道这片烈火已经将她彻底得焚烧。
在那亮处,是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被除去了全身的衣物,被布条捆在了木桩之上。布条裁得很宽,把她绑得很牢,却又不至于在女子白皙的肌肤上留上痕迹。
还有另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却没有洁白之感。在她垂下手来的时候,月姑娘便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把小刀,刀片极薄极小,却沾满了鲜血。
那白衣女子的手也染了血,白色的衣袖上也是斑斑驳驳的血迹。即便只看到她的背影,月姑娘也知道她的身前染了更多的血。
然后,她看到那两个女子动了。白衣女子捧起木桩上那位女子的脸,手中的刀便落在了她的脸上,一用力,刀刃便陷入了她的面孔。
毫无意外,木桩上的可怜女子挣扎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平静了下来。她已经疲倦得没有力气挣扎和哭喊,只是因为疼痛而不断地颤抖,预示着她还活着。
月姑娘捂着嘴,只觉得一阵恶心。而那个下手的白衣女子却始终不言不语,甚至偶尔,月姑娘还能听到那白衣女子的笑。
那笑,不悲不喜,有的只是让人凉透的心冷。
但是很快她就无法再顾虑这些了。因为她亲眼看见那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子的脸被一刀刀地切割,然后,月姑娘亲眼看到木桩上的女子的脸一点点得发生了变化,变成了自己的脸。
这是月姑娘觉得自己的脸也开始变得火辣辣得疼,她痛苦得捂住了自己的脸,发现手中濡湿一片。
放下手,掌心是一滩的血水。月姑娘惊恐地往后退,却靠上了墙。她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疼,一低头,脸上的ròu竟然一片片地落下,竟像是木桩上那女子之前的样子。
然后,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先前一直背对着她的那个白衣女子却转过身来,朝着她露出了一个血腥的笑。
“啊!”她尖叫了起来,眼前忽然被光亮刺痛。
她惊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喉咙很疼。月姑娘抓着自己的喉咙,在梦里她那样惊叫,可是现实里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一阵阵地恍惚,起身下了chuáng。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她就是想走。
走了几步,她瞧见在一旁有一枚镜子。
镜子。
月姑娘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捧起了镜子,看清了自己的脸。
绝美的一张脸。这段时间,她不知几次地看到了自己的脸,每次看到,明知这是自己的脸,她也会心生艳羡。
这张脸是这么美,但是现在,她怎么看,都觉得无比陌生。梦里,那个女子被一刀刀切割了脸,然后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月姑娘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脸,生疼,疼得她泪水就这样从眼眶中涌出。她记得了,她记得。
这张脸是被人一刀刀修出来的,她的脸,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不愿,却又被人硬是绑在木桩上一刀刀割出来的。
这不是她的脸,这张绝美的脸不属于她,从来都不是。她不是什么月姑娘,她才是刘月盈。
心中苦痛让她觉得不能呼吸,这张脸她再也无法直视。她闭上了眼睛,用力地将手中的镜子往前扔去。
陆小凤和花满楼此前是守在屋内的,但是因为不知道月姑娘何时会醒,两人还是去了隔壁的房间商议刚才的发现。
等他们说了个七七八八,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二人赶了过来,刚推开门,一面镜子就砸在了陆小凤的脸边。
“月姑娘,你醒了……”陆小凤往里走了一步。
听到“月姑娘”三个字,跌坐在地的刘月盈便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发红,只因为月姑娘三个字而愤怒地看着陆小凤。
“我是刘月盈!我不是什么月姑娘!”她无声地对着陆小凤喊。
“这……”陆小凤迟疑地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碰了一下陆小凤的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陆小凤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和花满楼二人默默地站在门口,任由她落泪。
过了许久,刘月盈冷静了下来,纷乱的思绪总算是理明白了一些。
这张脸并非自己的,她从那山dòng中逃出,被陆小凤和花满楼相救。她失去了记忆,可是现在却有人用她的脸生活在刘家。
她的父亲,她的爱人,全都被蒙在鼓里。她不能在这里哭下去,她必须做些什么,要让他们知道家中的那个人是个骗子。
她擦gān了泪水站了起来。陆小凤取过一旁的外衣为她披上。
刘月盈虽然xingqíng柔弱,但本xing中却有着习武之人的坚毅。她拿过纸笔,在陆小凤和花满楼开口之前便提笔在纸上写下——我才是刘月盈。
陆小凤念了一遍,与花满楼对视了一眼。
刘月盈看两人没有作声,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又提笔在纸上写——这张脸不是我自己的。那个女人是假扮我的。
花满楼说道:“这点我们已经有所察觉。今天白天,那位刘姑娘的确有些奇怪。我们怀疑,现在更加确定了。现在假扮成姑娘你的,应该就是抓走你的上官粟。”
听到花满楼说确定,刘月盈放下手中的笔激动地看着他们,即便她发不出声音,陆小凤和花满楼也知道她是在责问既然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在刘家却反而在外面。
“刘姑娘请不要激动。”陆小凤连忙劝,“即便我们知道,但是现在姑娘你的面貌不同往常,上官粟却易容成你的模样在刘家,你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相信。”
刘月盈摸着自己的脸,无力地跌坐回位置上,苦笑。竟然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她的指甲很长,手中力道越来越大,仿佛恨不得用自己的指甲把这张脸划破。
“姑娘,关于你的脸,花某有一疑问。”花满楼恳切的语气唤回了刘月盈的注意力,“易容之术再高明,但总归着会有痕迹。但是之前月姑娘昏迷,我为月姑娘收拾伤口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
花满楼的话让刘月盈想起了刚才的梦。那并不是梦,而是她的记忆。那段痛苦的,她不愿意诉说的记忆。
刘月盈抚着自己的脸就这么沉默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勇气去提上官粟对她所做的一切。
“刘姑娘……”花满楼低声唤道。
但是刘姑娘也没有回神。陆小凤拦着花满楼没让她继续追问下去,看刘姑娘现在的神qíng,恐怕她还是很难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姑娘才提笔写道——我累了,你们能不能出去?
陆小凤会意地点头,从刘月盈现在的qíng况看来,她是不愿意两人留在屋里的。现在的她需要的是清静。
“我和花满楼就在隔壁,中午小二会送饭上来,刘姑娘好好休息。”陆小凤嘱咐刘月盈,最后还是和花满楼一起离开。
走出屋外,花满楼不放心地回头,担忧地对陆小凤说:“我知道刘姑娘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可是她记忆刚恢复,却又发现有人盗用了她的面貌和身份,放她一人真的可以吗?”
“但就算我们在也没用。想必她现在心里还在恼着我们偷偷带她离开了刘家,我们在,她反而会急着让我们带她回刘家。放心,她如果有动静,我们还发现不了吗?”陆小凤宽慰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有些不安,却还是听了陆小凤的话。
081
但是刘月盈还是让陆小凤失策了。
只是中午小二送饭上来的空档,陆小凤和花满楼再去刘姑娘房中查看的时候,佳人芳影无踪,留在房中的竟然是店小二。
仔细问过小二才知道,中午他送午饭上来的时候,刘姑娘已经写好了一张字条在等着她了。
她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武功极高,自己不会武功,一点一滴的动静都会被他们听在耳中。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离开,肯定会阻止自己。
想要糊弄他们,那么就要找一个同样不会武功的人。
中午小二送饭上来的时候,刘姑娘就给了他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让他不要关门,她离开了屋子也不必声张,只需要留在她屋内吃饭休息便可。
刘月盈还给了小二一根发簪,颇为价值,算是报酬。小二没有多想,也就答应了她。现在被陆小凤和花满楼bī问,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
小二吓坏了,离开了房间后,陆小凤抹了把脸,懊恼地说:“你说她真的是该聪明的地方笨得要死,不该聪明的地方狡诈得要命。”
“能让你吃暗亏的人不多。”花满楼在一旁评价,虽然他也很着急,但是现在开个玩笑,反而能调节下气氛。
果然,原本双手叉腰记得来回乱走的陆小凤总算是冷静了些,对花满楼说:“她肯定是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跑回家去要揭穿上官粟的身份。”
“你觉得是先找上官粟还是去找她的父亲?”花满楼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都有可能。
“不管了,先去刘家再说。”想破脑袋相处千万种可能,都比不上亲至。
二人对此都是抱着一致的看法,立刻奔赴刘家。
一到刘家,陆小凤和花满楼便觉察到不对劲了,门口竟然连一个守门的都没有,推门而入,便见几名镖师倒在地上。
“只是昏倒了。”花满楼检查之后告诉陆小凤。
整个刘家安静得吓人,越是安静越是没有好事。陆小凤对花满楼说:“我去找上官粟,你去刘镖师那里,看刘小姐有没有去找她爹。”
“半个时辰后回来这里。”分开前花满楼又补充了一句。
二人分开走,陆小凤直接朝着刘月盈的屋子去了。上官粟现今至此,陆小凤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上官粟并非是什么畏惧负罪之人,也不会因为形迹败露就落荒而逃。她反而会更加镇定。正是因为这份镇定,陆小凤甚至觉得她可能会在原地等着自己过来。
那日她不就是借着刘月盈的身份与自己在亭中谈天吗,陆小凤现在才意识到上官粟是故意在那里套问他对沙曼的感qíng。
无论如何,刘月盈可能会直接去找上官粟。不能让刘月盈出事。
陆小凤踢开房门,屋内却是空dàngdàng的一片。正起疑,他忽然听见上方有动静,一抬头,蒙面的白衣女子就手执短匕冲着他的头顶袭来。
陆小凤双臂成十绞住她的手,将她在半空中甩过一个圈。
“刘姑娘呢?”陆小凤问。就在刚才,他已经将屋子都仔细看了一遍,都没有看见刘月盈的身影。
陆小凤没有得到回答。相反,白衣女却打开了窗户翻出,陆小凤追至,却见她已经落在了围墙上正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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