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死。”觞箐研究了半天,冷不丁道。
“要怎么做才能救他?”赤蠡从自责中骤然惊醒,急切地望过来。
“我不知道我猜想的对不对,”觞箐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神qíng陌生得好似变了个人般,“先用灵泉泡着,多少都能拉回半条命来。”说着动手施法把整个罐子清理gān净,将自己汲取的那部分灵泉直接倒了半罐子进去,赤蠡连忙照做。
灵泉又有命泉之称,唐应骨泡在里面身体立刻开始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觞箐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瞪着赤蠡:“再敢往里面加血我就弄死你个蠢货!”
赤蠡垂着眼,心神完全放在唐应骨身上,一语不发地受着师姐的训话。
“你知道这事有多棘手嘛?我还从没见过这种qíng况!”觞箐甩了甩袖子,绕着圈走着,无比烦躁,“人的气血经脉自成一统,不像妖族那样有代代传承的血脉力量天赋,更别说这形似养蛊的血炼法了,用妖血化去人血来脱胎换骨?真亏你想的出来!”
可如果这个方法没用,唐应骨的妖纹又是怎么来的?
赤蠡正想发问,觞箐紧接着语速飞快地道:“关于这炼血造化之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妖族可以通过炼化多种妖血取长补短,从中得到好处,比如更jīng纯的血脉或者是觉醒某种天赋能力,而这点的前提是我们自身的血脉占据绝对的主场,能够镇压住其他妖血,”
她顿了顿,摇头道,“但人类不行,排斥的qíng况先不说,贸然接受多种妖血的后果,就是成为炼血蛊的容器,妖血之间冲突厮杀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身体也会弄的千疮百孔。”
赤蠡愣怔道:“可我之前也用了不少妖血,都没出现过……”
“你是不是最先用的自己的血?”觞箐气得想戳他脑壳,“你八百年修为摆在那,那些普通的杂毛妖血哪个能压制得了你?”
赤蠡自己确实有私心,听到这里已经觉得不妙:“那现在……?”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觞箐苦笑着摊手,“我是不知道你都从哪弄来的妖血,如果不是有妖刻意算计,那就只能怪你倒霉了——”显然,在这些杂毛妖血中有一支血脉异军突起,牢牢占据了主场,甚至还在冲突中觉醒了妖纹,“它的力量不但远超过你,而且非同小可,这里所有的异状都跟血脉觉醒有关。”
赤蠡目光闪烁不定,沉思片刻道:“这不可能,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血脉,又怎会轻易不是我的对手。”
觞箐qiáng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拥有又不代表一定能觉醒,而且倒推千万年,谁知道它们的祖上是龙是虫?”
赤蠡闻言恍惚了一下,更多的还是愧疚,唐应骨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许久,他听见自己gān涩无力的声音:“师姐……可否分辨出唐应骨他觉醒的是哪种妖血?”
觞箐嘴唇动了动,那个推测在心里徘徊犹豫着,最终还是吐露出来:“从他身上的妖纹来看,好像是……”
“上古凶shòu,饕餮。”
第6章 隔阂
觞箐大赤蠡两百多岁,然而若不是她自身觉醒的是巫卜记忆一类的传承,恐怕也认不出这饕餮纹来,毕竟在西南域,跟上古时代有关的事qíng,只有隐居在深林更深处那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才知晓。
即便如此,觞箐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看错了,毕竟一个觉醒的饕餮妖纹意味着什么简直不敢想象。但凡稍微珍稀些的远古血脉觉醒,只要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夭折,都能成为横行一方的大妖,但唐应骨的qíng况又不一样,他本身是人不说,妖纹也是误打误撞来的,根本就没有能引导修炼的方法……那么唐应骨的妖化,或者称之为半妖化,就绝不是一件好事了。
这厢还在忧心忡忡,那边唐应骨的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脱离了假死状态,略微缓过劲来,自然被时时刻刻紧盯着的赤蠡看在眼里。
“醒了,哪里还难受?”赤蠡紧张极了,支出一条胳膊给他垫着脖子。
“饿……”唐应骨声若蚊蚋,有气无力地半阖着眼,意识依然不怎么清醒。
赤蠡环顾了一番,dòng里能吃的都让他吃完了,好在自己身上还带了些食物,正要翻出来,觞箐连忙道:“先不能给他吃别的,用槐晶花蜜兑灵泉水,喂上一点看看。”
赤蠡犹豫着,到底还是更相信觞箐,便依言照办,将两样灵材融在葫芦瓢里,汇成一汪流动的晶液,一手扶着唐应骨的下巴让他张嘴,一手给他喂食。根本不需他费心,唐应骨正是久旱逢甘霖,急切地仰头吞咽着,赤蠡心疼极了,但也不敢给他多喝,撤手的时候唐应骨还把葫芦瓢啃了一角下来。
皮肤上的妖纹渐渐淡下去了,觞箐看在眼里,略一沉吟道:“他觉醒的应该是饕餮食xing,传闻远古饕餮有吞天噬地之能,腹内有无底乾坤,无所不吃,食无不尽。”
赤蠡沉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给他梳着头发:“他会怎样?”
“大、大概会很能吃吧?”觞箐顿了顿,没敢说全,饕餮饿疯了可是连自己都吃,就连唐应骨那只手,她都怀疑是他无意识中自己啃的。
“那就吃,”赤蠡眼神柔软,“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觞箐摇了摇头:“千万别,饕餮的胃口可是越吃越大的,你若纵着他,后果不堪设想。”别看唐应骨现在还很无害,他可是一觉醒就吃了方圆一里的活物,觞箐千年的修为,刚靠近dòng口时都被饕餮余威波及,真成长起来,要不了多久西南域就容不下他了。
赤蠡垂目颓然道:“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觞箐看不下去赤蠡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安慰道:“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饕餮,妖纹也非他本身所有,我回去后查查相关的记载,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门径。”
也只能这样了。
赤蠡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没如此感激过:“全仰仗师姐了,我会重新布阵封住这里,不让其他的妖靠近察觉,这段时间师姐若有所得,随时可以过来。”
觞箐嗤了一声:“你啊,用得上的时候才会叫我师姐,放心吧,我会保密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到了dòng口想起什么,嘱咐道:“他可能会一直很饿,尽量少给他吃东西,他现在也算是半妖了,饿不死的。”看赤蠡那重视的样儿,真听到喊饿十有八九会心软,觞箐也不好话说那么死,非要劝人家绝食。哎,真是搞不懂,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怎么就这么得他青睐。
dòng里没旁人了,赤蠡神思不属地施法清扫着乱七八糟的痕迹,心里空茫茫的,冷不丁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唐应骨不知什么时候苏醒了,正目光清明地看着他。
赤蠡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似他那点小心思都被看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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