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胤祥不为所动,又忙跪着爬着去了黛玉处,连给叩了几个头,黛玉脸颊臊红了,连忙起身yù走,薛姨妈一把抓着她,哭道:“都是我们不是,都是我们不对,姑娘好歹饶我,替我说句话儿罢,十三阿哥别人的不听,你的话他是肯听到,你宝姐姐当真个儿的是被冤枉的啊。”
便一手扯着黛玉衣襟,一手猛打自己的嘴巴子,怨骂诅咒自己,满室皆可闻清脆的‘啪啪’之声,丫头们忙上前拦着,又是劝说,好不忙乱,当值此刻,贾母,邢夫人等人见胤祥执意较真,都不好说话,王夫人,李纨等开口,胤祥全然不理,那些姑娘们见事关人命,哪儿好出来求qíng的?满室之中,也唯有黛玉可说一句话,她见薛姨妈哭得伤心,又直跪着求自己,不禁生出一丝无可奈何,便说道:“十三哥,这件事,可否从轻发落呢?”
那胤祥也知黛玉必然又动恻隐之心,为她们说话,果然应了所想,原来他也并非存心要至宝钗等人死地,宫牌和毒药一事,若细细究来,多有疑点,就这样当真斩首了宝钗,若被有心人当作口实,说他枉杀人命,皇阿玛那边,倒费口舌,不如借此一事,杀jī儆猴,让大家今后不敢小觑黛玉,更不敢动她的歪主意,也就罢了。
既然终究要饶恕这无关痛痒的一命,倒不如叫黛玉卖她们个人qíng,黛玉于薛家便有救命大恩,想必薛家人再糊涂,今后如何作为,也不至于到不懂的地步罢?
便笑道:“既然义妹开口求qíng,就饶你们一死。”
此时兵士们已经架起了宝钗,听了这话,又见知府忙一挥手,只得放下她来,那宝钗便如一张纸一样软绵绵地滑倒下去,魂儿似乎都没了,薛姨妈大喜,忙不迭地哭着谢恩。
胤祥又道:“不过,赃物毕竟是从你们屋子里搜查出来的,纵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宝姑娘是罪魁,余者亦不可免。”便将向着知府,正色说道:“就有劳知府老爷了。”
知府在官场滚打几十年的,最善于捕捉人心,此刻早知道胤祥喜恶,忙笑道:“知道。”便命兵士‘依照规矩,将宝姑娘及其母,以及伺候的丫头下人都带了出去,宝姑娘罚杖四十,夹板伺候!其母罚杖三十,男子胸鞭三十,股杖六十!刑毕拖来谢恩!’。
薛姨妈刚刚绽放的笑容还没坚持上几秒,便见几个小兵果真上前来拿人,顿时又惊又惧,自又一阵嘈杂纷乱,连声求饶,哭诉冤屈,终究难挡其行动,皆被拖出门去,不一时,便听门外杀猪杀驴般的惨叫,好半晌过了,兵士们复又拖着宝钗等人来谢恩。
那宝钗双手被上了夹刑,血淋淋的,后背上的衣服全被血浸透,脸颊疼地变形歪曲,恍若枯鬼幽魂,再难认出是昔日的宝钗了,薛姨妈也受了刑,较之宝钗也好不到哪儿去,兵士们松了手,一个个便都瘫软在地上,还得忍着爬到阶前来谢恩,其痛苦之状,也难以细描。
屋内众姑娘并黛玉等都转过身去,不敢多看,湘云此刻只在黛玉身边跟随着,口里都是殷殷宽慰之语,体贴至极,话语间已无昔日多敬宝钗之词,更没有对宝钗如今景状有半点怜悯,像换了个人。
罚了薛家主仆,胤祥方肯叫知府回去,知府终于千叩百拜的去了,众人散尽,独宝钗,薛姨妈及一gān丫头小子们在下面伏了一地,痛哼哎唷声一片,好不凄凉。
胤祥起身,悠悠然说道:“我向来对人宽慈为怀,礼敬有加,只是,若宝姑娘以为不发威,就代表没有脾气,那就太糊涂了,宝姑娘过往作为,自己心知肚明,如今得这惩戒,只能算作轻的,若宝姑娘还有不公不忿之qíng,今后再敢兴风作làng的话——”
胤祥背对着屋内奶奶太太姑娘丫头媳妇等所有的人,像是跟宝钗说,更像对所有的人大声说了一句:“就等于是和我爱新觉罗胤祥过不去!”
宝钗慌不迭地点头,又摇头,沙哑地说着‘不敢’,丑陋的五官上不知要哭还是要笑,更加扭曲丑陋,屋内鸦雀无声,静寂的环境,映衬得胤祥这一句话格外清晰。
黛玉本有些难为qíng,觉胤祥杨威太过了,毕竟两件事里,有因她而生,因她而罚的,可是当听了胤祥铿锵有力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再有人兴风作làng,就是跟我爱新觉罗。胤祥过不去!’,那一刻间,似觉心内一股暖流冲涌而上,温润了整个身心,看着胤祥蹙起的眉,看着他倔qiáng的脊背,看着夕阳斜照之下,他那因恼意而微微发红的侧脸,一种被呵护的幸福突然席卷而来,渐渐浓郁的感动游遍内心,不知不觉,早将眼眶湿润了,怕人看见,将头侧过去。
丫头们连忙跟在胤祥后面走了,待脚步声再听不见,凤姐方哎哟一声,忙说道:“糊涂东西,还只在那儿看着,还不快将姨妈和宝妹妹掺进来呢!”
众媳妇见吩咐,都连忙答应着上前搀扶,乱乱哄哄的,黛玉起身拭泪走了,湘云眼尖,看到黛玉要走,忙道:“林姐姐等我一等。”便紧跟了出去。
走进园子,那湘云见身边都没人了,方落落地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宝姐姐这样人,竟gān得出这种事来,皆是我素日太单纯,她又装成一个最娴雅端庄的模样,以为她是头一个好的,竟还想认她作姐姐,她说林姐姐不好,我也糊涂当真,如今若不是十三爷搜出这些东西来,我还蒙在鼓里呢,真真被她骗得惨了。”说到最后,竟将眼睛湿润了。
又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从前,我和宝姐姐一气,常按着她的吩咐挑唆,惹林姐姐生气,姐姐还恼我不恼了?”
黛玉听她和声细语说出这许多话来,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过去的事,还提什么呢。”
湘云心下一喜,笑道:“这么说,林姐姐是原谅我了?”
黛玉笑道:“我并未曾怨过你,何谈原谅?好没意思的话。”
湘云见黛玉虽然还有些疏远的意思,却感觉的不像当初那般生硬了,既这么着,就是好的,笑道:“我以为林姐姐必然恼我曾和宝姐姐同气连枝,既姐姐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宝姐姐嫉妒林姐姐,给林姐姐下毒,如今人赃并获,又受了这番惩罚,今后断不敢再出来制造是非了,姐姐今后也就可高枕无忧,不必再防备别人了。”
黛玉笑着点头,恰行至一排海棠树旁边,时已入秋,花早凋零,叶也略现枯huáng,树下许多叶子无人打扫,黛玉悠悠俯身拾起一枚树叶,凝神淡笑说道:“叶子落下,若必要归咎其因,想必唯风莫属,只是季节未深,如何竟有这许多尚未枯huáng的叶子凋零呢?可见非风之过,乃顽童刻意为之矣。”
湘云一怔,便歪着头,蹙眉笑问道:“林姐姐什么意思?我竟不明白。”
黛玉回头看她,笑道:“你平日何等聪明伶俐的一个人,竟不明白这个,倒也奇了。”
便笑了笑,说道:“若果真所有的事都是宝姐姐做的,想她经此一罚,自然有所收敛,不过,倘若是有人刻意栽赃给她,我又如何高枕无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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