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桥忙摇摇头,想了想,又忙说道:“方才我到东院,隐约似听得有雪雁姐姐的一点叫声儿,刚一听见,便没了,林姑娘,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别是那些不妥当的人罢?雪雁姐姐她们岂不是——”
黛玉忙嗔道:“胡说什么?”却也将脸儿白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便向墨桥道:“你去叫人来。”自盈盈走了进去,口里叫着雪雁几人的名儿。
正临横堂,yù穿之而过时,忽见各个房门门户大开,一些花枝招展的丫头抿嘴笑着出来,见到黛玉,都笑着叫‘林姑娘’,满面和气,极其恭敬,雪雁chūn纤等这时候才跟着从众人之后出来,叫着‘姑娘’,皆跑站到黛玉身后,一阵喘息,偷偷向黛玉指里面。
黛玉见她们并没事,这才稍稍放心,见众人形容古怪,正在纳闷要问,忽听正阁儿传来一男子呵呵作笑之声。
门开了,便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子笑着走了出来,满面得意的喜悦,说道:“我就知道,你关心丫头,一定会来。”
黛玉这方知道一切不过是这人做的一个圈套,只为了引她亲来罢了,听他话语间自得自信,又没有礼貌,心中很是反感,早转过身去,蹙眉说道:“哥哥说的那个商人,就是你么?”
那男子抿嘴笑道:“应该是罢?”
回答轻佻无礼,又惹黛玉不悦,黛玉便淡笑道:“实在对不住,这房儿已经另被哥哥租给别人了,因寻不到你,是以未对你说明,你既付了定金,我全数还你,何如?”
男子有些意外,笑道:“果真的么?租给谁了?连我的房子敢抢,他倒好大的胆子。”
黛玉更恼,心道:好个狂傲自大,惹人厌烦的人!竟打发了他罢了!又思:与其说租给了一个普通人,倒不如说租给十三哥了,他定然知难而退,便道:“租给宫里的十三爷了,你还不去么?”
那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含笑点头,又有些为难地摸着下巴,说道:“照说呢,十三爷咱们是惹不起的,理应搬走,可是,你哥哥都已经跟我签了契约文书,已经将这事儿说死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便忍笑叫道:“墨笛,把文书给姑娘瞧瞧。”
一个俏丽的小丫头忙将文书给黛玉送了去了,黛玉翻看一回,果然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一时竟让自己也无可说的,便暗暗嗔怨林珑:好个糊涂哥哥,为了赚钱,连这样人都放进来,等你回来,看我怎么说你!
黛玉这边赌气责怪,那人却又悠悠然继续笑说一句,道:“何况,我与姑娘本是旧相识,姑娘这样对待老熟人,不觉得不太应该么?”
黛玉一听‘老熟人’三字,不觉一怔,因她方才并没有看清楚这人长相,只恍惚看了一眼衣服罢了,和其说了这一回儿话,言谈间,也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这会儿听其如此说,动了心底某处,不由自主地,转眼去看此人。
一身黑金绣蝶的长袍,大蟒镶金的腰带,身材修长,粗黑的眉,略见狭长的眼睛,里面似乎总盛着挑衅和揶揄的意味,眼角微微上扬,结合嘴角边那抹嘲谑的笑意,给这张脸更多了几分邪气,令人心下无端戒备。
黛玉思绪一时凝住,这眉眼,这周身的散发的邪傲之气,还有他的言谈举止,触动她心底曾有过的相同感觉,过往旧事,一点一滴涌出心间。
是他?!
黛玉蹙眉,转过身,挺直脊背,说道:“原来是你。”
胤禩悠悠然笑道:“时隔多年,林姑娘还记得我,可真是我的福气呢。”
黛玉一听这话,忽然想到那年灯会之上,胤禩跟自己死抢一个龙头灯,也如方才那般嘲谑的语调,也是这样神气的凌傲,冷笑说道:“小姑娘,这灯还是给了我罢,就是你拿了回去,只怕你爹爹也是无福消受呢!”虽已是很久之前的事,可是每每想起,心中还是不由得气恼,便也冷笑了笑,回敬胤禩:“我生来愚钝,最是不记得事,只是心中大喜和大厌两者,偏生记得最清呢。”
胤禩很是感兴趣,笑着问道:“那么,我是姑娘所喜者,还是所厌者呢?”
黛玉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便叫了雪雁等人,自悠悠然回了潇湘馆去。
胤禩身边的丫头见黛玉竟然这么走了,连贝勒的话尚未回答,都为黛玉担忧,向来还从未曾有人敢在这个黑面阎王面前这样说话的,她敢如此,岂不是太放肆了?
可反观胤禩,竟也只不过笑笑地靠着朱红栏杆,似乎只为把黛玉每一个嗔怒冷笑尽收眼里,半点气也没有,丫头们各自心头生叹,方知世上‘一物降一物’这话可是有的,又彼此暗暗jiāo换眼神。
话说那墨桥应黛玉吩咐去叫人,中途又折回来了,趁着大家说话,悄悄从旁边进去,站在门口,这会儿黛玉带着众丫头走了,那墨桥便看胤禩,见其好半晌,只淡笑凝思,全无吩咐,自己想了想,戏要全套,觉得还应回潇湘馆的好。
方走了两步,便听胤禩拖着声音说了句‘回来!’,墨桥正愣愣的,见里面墨笛墨雨早跑出来了,连忙摆手召唤她,道:“发什么愣!贝勒爷让你回去呢!还不快点!”
墨桥连忙笑着进去,谨慎小心地说道:“爷可是有吩咐?”
那胤禩脸上余笑未尽,眼睛却多了一抹yīn沉之色,便见小丫头拿来椅子,胤禩掀了后摆坐下来,轻轻对墨桥说了一句‘你跪下’。
墨桥心中一跳,只得慢慢跪下,很有些忐忑。
胤禩看着她,尚未说话,便见一个小子进来告诉‘运来行李的马被一醉汉弄得惊了,摔裂了一个箱子,小子绑了那醉汉,来向八爷请罪呢。’
胤禩略一蹙眉,道:“这点子小事也来汇报!该怎么办,你不知道的!”
你小子连忙叩头,说自己糊涂了,起身跑出去,吩咐下面的‘把那醉汉送了衙门去,说得罪了八爷,让他们看着办,小子们一人四十板子,撵了出去’,众人连忙答应着去了。
胤禩拿盖碗扇着茶,闲闲说道:“这些时候,你都做了什么,说与我听听。”
墨桥连忙‘哎’了一声,说道:“墨桥受命待在潇湘馆做丫头,从未曾忘了八爷所托,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贾府上下尚无一人知道——”
胤禩笑着打断道:“但是据我所知,你所做的,似乎远远超出我要求的了,是也不是?”
墨桥一怔,想了想,忙笑道:“墨桥,墨桥所作,虽或有过格,但都是为了八爷着想,墨桥暗里监视观察,知道了林姑娘和谁远近,府上何人对林姑娘存有坏心,宝姑娘常对林姑娘不好,墨桥才私下和云姑娘联合一气,栽赃宝姑娘,那云姑娘也是抱着利用我的心思,方暂和我站成一线,她不过打算先弄倒宝姑娘,再借我为踏脚石,扳倒林姑娘,不是个省油的,倘若八爷不来,我正yù暗行一计,让云姑娘出丑呢,总归林姑娘身边这些人,宝姑娘,云姑娘,据我看来,还有太太那边的三姑娘,都要一个个都打压下去了,林姑娘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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