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便说道:“在此一案上,八爷是主,十三爷自然要全力配合,若有人违逆八爷旨意,十三爷自然不肯坐视不理,那些话,的确说过。”
胤禩笑了,有些得意,说道:“你来求我,真真是找对人了,我皇阿玛将这件事jiāo给我办,抓一百,还是抓一千,都是我说了算,不拘是谁,只要我说他要造反,他就是死罪,只要我说他没事,他才无辜,放与不放,的确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至于旁人,都没有这个权利。”
忽又笑道:“凭我对你观察,你该是个机敏灵巧的人,凡事多思多虑,不做自己做不到的事,若做了,尽量周全完美,照道理说,你身份低微,不过有一点微末官职罢了,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地找我求qíng来,还抱着要我听你所说,收回成命的想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这样冲动的事竟是你这样人做出来的,可以想见,这些人在你心中当真有分量,我这么说,对罢?”
林珑说道:“八爷jīng明。”
胤禩拿着茶杯,转着看四周的花纹,笑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卖你这个人qíng呢?你并非有奇功可恃,又不是王爷宰相,难道仅仅因为我住了你一间房子,就要卖你这么大一个人qíng不成?这却也好笑,何况,我平白无故的帮了你,对我又没什么帮助,如此说来,这买卖,可就不划算的紧了。”
林珑微愣,咬了咬唇,沉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天地间该有一个‘理’字在,贝勒爷宅心仁厚,慈善为怀,如果知道他们很多人是无辜的,定然会手下留qíng,放了他们,所以才来求贝勒爷。”
胤禩呵呵笑道:“我长这么大,老实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宅心仁厚,慈善为怀’呢!”
思索片时,说道:“若让我救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林珑见他这么说,便道:“贝勒爷如果有什么差遣,我一定全力去办就是。”
胤禩便摆了摆手,将林珑叫得近了些,小声贴近笑道:“只要你和我十三弟绝jiāo,跟我站成一线,你想放哪些文人,我调查没事,便可将他们放了。何如?”
林珑一听,脑中轰地一下,顿时生怒,觉得胤禩存心戏弄于他,便看了他半日,淡淡一笑,说道:“贝勒爷大概不知道‘结义’二字是什么意思吧?”脸红目赤,起身就走。
胤禩呵呵笑道:“你既然不愿意,我还这儿还有一个路给你,你若照办,我也可以立刻放了那起人,这个并没叫你不忠不义,倒是好事一桩呢,你听不听?”
林珑便在门口站住,一声不言语。
胤禩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jīng巧的玉坠来,笑道:“这个玉坠是我小的时候,我额娘给我的,做工jīng美,价值连城,我想让你将它转jiāo给你妹妹,只要她肯戴上,你就给我列下一个名单,你说放谁,我就放谁,怎么样?”
林珑慢慢回过头,看看玉坠,又看看胤禩,很是怀疑地问道:“为什么要让她戴上这个?”
胤禩笑道:“我额娘当初为我去庙里求它的时候,那庙里的老和尚说,这玉坠若有一巧合的机缘,便可保佑我一世无风无làng,福寿安康,若不得这个机缘,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玉坠罢了,所谓的机缘,说来也怪,便是要让一个二月十二生的灵慧女儿戴上一戴,我额娘也曾为我找过,只是我心中厌恶她们肮脏粗俗,哪有灵慧二字可言?不肯让她们碰上一碰,自见了你妹妹,觉得她很好,所以有了这个想头,又怕她误会,不好意思说去,才想拜托你。”
林珑暗暗思道:“又是一桩神话传说。”问道:“八爷说的,是真的?”
胤禩忙笑道:“我说话向来有一是一,撒谎做什么,你妹妹那一次过生日,我也送了好些东西来,也不过是为今后这一所求,先博个好印象罢了,只要她肯收下这个,我这边马上放人,绝不拖延,我知道你心里定然疑惑,想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却并不知道,我也是没奈何,若不然,怎肯冒着这么大风险答应了你?你细想去。”
林珑凝神半晌,慢慢接过玉坠来,蹙眉说道:“八爷是堂堂贝勒,可不要食言。”
胤禩很是喜欢,连忙命小子进来,说道:“你随他去,凡是他要放的人,你就说‘已经过八爷核查,并无造反之实’,都给放了,我自有道理!”
小子连忙答应,那林珑思想本非超脱此时时局,一时也难度出其中玄机,心中只是想着:不过一个玉坠,无毒无害,向脖子上一戴,几十条人命就这么留下来了?果真如他所说,觉得世上不该有这等便宜的事儿,却看他的意思,并没半点撒谎,倒也欣喜,因思道:妹妹向来识大体的,若知道这里意义非凡,定然不能向平日小女儿形状,嗔怨不肯。便谢过胤禩,事不宜迟,忙跟着小子救人去了。
此时距来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林珑两人疾驰不歇,向刑场去了,鞭子将马臀抽得道道血痕,林珑双眼凝刀,胸膛火热,林珑似乎忘却了世间万事,恨不能长出两只翅膀来飞过去,跟着他的小子拼命跟着,饶也骑的好马,却总是和林珑差好大一截子距离。
风驰电掣,好容易到了刑场,见依旧是黑压压的人群,水泄不通,林珑几乎将要把心跳出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浓郁,远远的便撕扯力量喊着:“让开!”
百姓见后面仿佛来了拼命三郎,势不可挡,惊惧其声势,连忙让道,林珑两人立刻策马冲了进去,林珑喉间的话还没有喊出来,立刻噤绝,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却立刻僵住,一点点被死灰般的颜色蒙住了。
成千之众的罪人不见了,天地间忽然阔朗了许多,天坑已经被填平,成群成群的兵士们正在土上用脚踩实,专心的很,生怕落下每一寸土地,百姓们像是看完了戏不肯散场的观众,余兴未尽,仍在纷纷唏嘘感叹,各式各样的话语向小飞虫一样在耳边盈盈嗡嗡,林珑听在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眼睛痴痴地盯着那片灰色的土地,看得久了,眼前又出现很多模糊的虚影,一人朗声读诗,天地间山水花鸟似乎都在跟着他读,读至激动之处,这人豁然起立,清澈的声音,带着点点颤抖,让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进入另一片广阔天地,他看到另一个身材修长人咬着笔端走过来,将找到的资料递到打赌的文友里面,笑道:“看看看,我说这场战役所以得胜,是清祖偷梁换柱,窃取了人家的成果,你们还只不信。”
一qíng一景,仿佛正在上演,那么真实,可眨眨眼睛,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忙碌的兵士,突兀的平地,再远些,便是天上越发浓郁的乌云。
跟来的小子见这qíng景,小声说了一句:“我们来的不巧了,原来十三爷竟早叫行刑了。”
一语提醒了林珑,怔怔地向监刑台看过去,乌云遮住西落的阳光,他还是觉得有些刺眼,风大了,鼓鼓地chuī动了林珑的衣裳,chuī动监刑台桌前的一排绸布,似乎是故意的,胤祥并没有走,像在等他回来,那些随从的官员见阿哥都没有走,他们自然也是不好走的,胤祥终于在林珑的注视下走下来,走近,一路却不与林珑的目光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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