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转身去了,林珑见黛玉有恼怒之状,心中大不甚解,忙叫一声‘妹妹’,黛玉只顾走自己的,并不站下。
林珑本因文人的事生悲生凉,不想又无端的惹了黛玉生气,似乎人生之不如意都集结在今日,心中灰暗,不可言表,也没jīng神像每日那般追出去道歉赔礼了,颓然地向chuáng边一坐,眼睛定住了一样,满脸死气沉沉,几乎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龙儿和语嫣都在屋子里,听到了,见黛玉去了,龙儿便对林珑说道:“阿弥陀佛,二爷平日行动与常人不同,也该有个限度,今儿这事我听的明白,二爷也真真太过格了!”
林珑心中憋闷成气,问道:“就那么一个小东西,能怎么样?怎么过格了?我就想不明白!”
龙儿语嫣等丫头跟林珑身边久了,知道他的脾xing,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今也不避讳,便见语嫣走上来,笑讽道:“二爷能说出‘不明白’三个字来,也真是白经历了这么多,也是虚度了这些岁数了,连我一个丫头都替你羞呢,林姑娘好歹是一个闺阁女子,无故戴上男子的东西,成了什么?二爷也知道这府上多少人暗中对姑娘不好的,要知道了,定然把姑娘形容的极不堪,什么‘见了高枝儿就往上爬’‘和贝勒爷暗中jiāo换信物’等等,好多好听的呢,到时候你是让林姑娘怎么着呢?难道让她跳湖不成!二爷是姑娘兄长,该维护姑娘才是,怎么今儿倒推姑娘下水了?可是我们这些蠢笨的人真真‘不明白’了!”
林珑听得回不上话,想了一回,犹豫说道:“在当时,事关那些人的xing命,我也没有选择,况我也并不很知道这里面厉害,以为这点子事儿,妹妹必应允的——”
龙儿还想解释,语嫣一扯她,笑道:“还跟这糊涂人说什么?这才叫好由头呢,怪道自古以来,两国纷争,每每将女子嫁过去和亲,便得了和平,说起来,都是一国的社稷,万民的安危,谁却想过那女子甘愿不甘愿来?谁理会她死活了?二爷如今也学来的这好方法,rǔ了林姑娘,好救人去,二爷若真有本事,便别借着姑娘的名儿,你当了官,又认得许多人,二爷凭自己的本事救人去,才称得上‘英雄’了,我们也才服你,这成了什么?二爷还只装憨呢,这样明显的道理,二爷只说自己不知道,你不知道,难不成你是千百年后的人?这才不懂得我们这里的规矩不成?若是那样,我们倒要说是林姑娘小xing,想不开,倒来安慰二爷,说二爷无辜了!”
便拉着龙儿出去,不叫理他。
林珑听了这些,又愁又烦,又愧又悔,便遣走身边所有人,靠了chuáng沿柱子,眉头深蹙,双手抱着头,脑子中嗡嗡作响,乱得很,一会儿是那些文人之友临死前恨恨地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是胤祥沉痛的一句句衷肠,一会儿是语嫣等人对他的不满和责备,一会儿是黛玉方才幽幽怨怨的语气,杂糅jiāo织,颠覆错乱,整个身子似乎都要爆炸了一般,叫他几yù癫狂。
一直对自己信心十足,这会儿却觉得,自己的力量着实渺小卑微,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平凡得连蝼蚁尚且比不过,却比它们多了些好笑的挣扎。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因为今天的所有经历,忽然间像倾倒的沙塔一般,一塌糊涂,归之于零,林珑傻呆呆地坐着chuáng边,吩咐小丫头,关上大门,谁也不见,又叫拿来一壶酒来,只独自一人坐着,一杯杯gān饮。
夜色黑透,月上林梢,又渐渐挪移,星色渐淡,天边隐隐现出鱼肚白,林珑只是坐着,喝酒,发呆,再倒酒,丫头们得了吩咐,都不来扰他,林珑直喝到天亮,说了一通胡话,傻笑一回,便伏在桌子上睡了。
且不说林珑这边,话说黛玉赌气回来,也是闷坐着发了一回呆,雪雁等人见了这气色,便料着是又跟林珑吵了嘴,以前也常有这样qíng况的,过不了一日,林珑定然又来妹妹长,妹妹短的赔罪,两人便又和好如初了,是以大家都不太上前去宽慰,由着她去。
那黛玉闷坐了一回,突然发现自己手里尚攥着那块翠玉,心中气生,便忙令chūn纤来,将翠玉放了盒子里,叫‘明日一早送还给聆风居去,说我叫还的。’
chūn纤只得答应,黛玉见林珑并没过来,发了一回闷,一时各自洗漱睡了,倒无需多述。
第二日,chūn纤将走时,又来问道:“昨儿忘了问姑娘,若我去了,可说什么呢?要放下东西就走,似乎于理不合。”
黛玉心中冷笑,思道:他若知道什么是‘理’,便也不给我这个劳什子了!
说道:“就是给了东西就走,谁有耐心和他说什么?”
chūn纤只得去了,黛玉又道:“回来。”想了想,冷冷说道:“告诉了他,我不过是一贫民家的女儿罢了,贝勒爷以后不必再在我身上费心!我并不配,也白耽误了他的功夫。”chūn纤也怔怔答应着。
吃毕早饭,黛玉因牵挂林珑,便叫小丫头偷偷去看看做什么呢,小丫头去了一回,回来告诉:二爷喝了个烂醉,这会儿一大堆丫头馋着扶着到chuáng上躺着呢,黛玉听了这个,心中又是一紧,昨晚的气又渐渐的烟消云散了,因思:哥哥素来是达观的人,若非心中有悲,必不会如此糟蹋自己,感受其心,便红了眼眶,幽然生叹,也无甚可为其做的,不过叫人熬了热热的解酒茶给送去,叹息一回。
忽又想到胤祥来,便yù请胤祥去宽慰开释林珑一回,且叫雪雁先去问问丫头胤祥可有空,雪雁走了一回,拍手笑说‘十三爷和二爷可真是好兄弟呢,二爷喝醉了也就罢了,连十三爷都喝醉了,也沉沉的起不来了呢’,黛玉听了,只得罢了,故这一日落寞无语,神qíng恹恹的,做什么都没有jīng神。
该说到那chūn纤,果然应黛玉的吩咐,将东西一径送了聆风居去,方进了院子们,见西边两个小丫头正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两个大瓷盘,一动不敢动,也不知道何故,正yù进屋子去,一个粗使的小丫头,名叫墨池的,连忙轻声叫她,又直摆手,chūn纤便犹犹豫豫地过去,问何故。
墨池说道:“我们八爷今儿被丫头惹了,心qíng正不好呢,这会儿在洗澡,你未等他吩咐,进了客厅,他要知道了,小心迁怒于你。”
chūn纤也听过人说这八爷古怪难伺候,却没亲眼见过,吐了吐舌头,问道:“你们八爷就这么厉害?”
墨池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何止厉害,简直就是个阎罗王,我们在他身边,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你看那边跪着的丫头?那是今儿早忘了给画眉喂水,画眉嚷叫,我们爷嫌画眉吵,就生气了,让她们跪到日落呢。”
chūn纤正要说话,忽见南院出来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小声道:“爷那边快收拾完了!”墨池连忙丢下一句,‘该摆席了,你等我一等’,丢下chūn纤这边,连忙会着几个丫头跑到后面去,chūn纤又站等了一会儿,见几个丫头拎着水桶去倒水,不一时,又见一人抱着十数个毛巾,jiāo给一个小丫头子,命扔了,chūn纤见那些毛巾还很gān净,只洗了次澡,便不要了,不免咋舌,又隐隐见几层珠帘后面有丫头们陆陆续续地端上一道道菜肴,穿梭不息,送到南院的正室去,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二三十道菜,看得又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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