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门牌号,发现要找的房子在街道尽头。三分钟后,我走到了房子门口,按下门铃。我注意到,旁边的黑色栏杆已经开始掉漆了。
我摁了大概五分钟的门铃,可房子里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喊起来:“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我是来送药的!你们要是有人的话就把门打开,如果没人的话我就放在门口了。东西丢了我概不负责啊!我还等着回去吃晚饭呢!”
房子依然没有动静。我骂骂咧咧地从药箱中拿出一个水晶瓶,竭力克制住把它摔在院子里的冲动。事qíng就是在这时有了转机——
房子的门开了一条fèng隙,造成一种有人要从房子里走出来的错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七八个带着兜帽的身影从杂糙丛中一跃而起。房子外的空地上,不同方向、不同颜色咒语越来越密集,似乎要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光网将我罩住。
我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匆忙将药箱合上,准备在那些人靠近之前赶紧幻影移形跑掉。
可惜我未能如愿以偿。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将魔杖指向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个人冲上来死死钳住我的手臂,随即我就感觉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节橡胶管子里,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来。
那个人带着我幻影移形到一条河边——我本来以为会是布满黑魔法的yīn暗地牢。我跌坐在湿润的河滩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流和波光粼粼的河面,突然生出来一种错觉,仿佛那些杀戮与痛苦都已经远在另一个世界。
带我逃离那个混乱战场的人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我抬起脸,将目光投向这个不知是食死徒还是凤凰社成员的人。老实说,我更希望是凤凰社的人。那个人的兜帽掉落下来,露出了和我一样柔顺的栗色头发、和我一样颜色和形状的眼睛。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对在一起。震惊从我的眼眸中流露出来。
威廉普林斯。
他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已经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到男人的蜕变。他看上去成熟、稳重、坚毅、值得依赖,只是时而显露的疲态和苍老让我心惊。
从我的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已经有将近七年没有见到他。在这七年间,我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事qíng,以至于重逢之时,竟无从说起。
我们只是久久凝视着对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沉默得像两尊大理石雕像。远处的流水声像是有魔力一般,缓解了几分我们谁也不说话的紧张与尴尬,也慢慢抚慰住我狂跳不已的心脏。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他,可我犹豫着,始终没有打破沉默的勇气。我害怕我最终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个,而是我一直在逃避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目光,低声说:
“我该走了。”
“等等!”我终于慌乱地叫道,可他没有再看向我,只是盯着泛着金光的河面,留给我一个完美的侧脸,“你……你还好吗?”我嗫嚅着说,问出了这样一个傻问题。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弯起唇角。“不能再好了。”他这样回答。
说完没有再留给我更多的时间流泪或是告别,他优雅决绝地转身,迎着河边的落日,身上洒满金色的神圣光芒。随着一记空气的爆裂声,他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还残留在我视网膜上的轮廓,终于有冰冷的液体无声滑下脸颊。我用手臂环住双腿,这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那是刚刚威廉留下的。我几乎可以断定已经留下了淤青,却依然无比感谢这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个人曾经存在,才能证明他不是我的幻觉。
并不是每一个在你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在选择离开的时候都会有一场盛大的谢幕告别。当时的你会觉得那一天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待你终于发现那一天的不同时,过去的那些人与事,就真的成为了再也拼凑不完整的过去。
☆、【8】曾经的火焰——威廉 普林斯
【8】曾经的火焰——威廉普林斯
【Agnosco veteris vestigia flammae——我再度感到我曾经拥有的火焰】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威廉。这也难怪,在过去的七年中,我也只见过他一次,而那一次仅有短短的一分钟。下一次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七年,十年,二十年?谁也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九八一年的十一月一日,一个yīn冷的天气。我带着很严重的感冒从chuáng上慢慢爬起来,往头上套了两件毛衣,才走下阁楼。
远处麻瓜教堂的钟声开始准点报时——我数了数,一共有八声——八点了。蒂凡尼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在药店出现过,我对此漠不关心。对我来说并没有坏处,反而还可以拖到八点,甚至八点半才起chuáng。
我从罐子里倒出来点咖啡豆,决定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困意。还没等我把咖啡豆都倒出来,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放下罐子,抓起一件厚外套披在身上,打开了店门。门外站着两个目光锐利、神色严峻的高大巫师,看起来不像是要买药配药的样子。
“是简 梅尔小姐吗?”其中一个瘦一点的巫师开口问道,我轻轻点头,“我们是魔法部的傲罗,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他们两个人走上前来,熟练地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一起幻影移形到一个很长的、金碧辉煌的大厅的……一个壁炉里。
我无可奈何地看到自己被带到了魔法部,被裹挟在汹涌的人cháo之中。以前我来这里办过糙药进口许可证。鉴于我顶着一个假身份,每次我来到这里都会感到一阵心虚。
他们抓着我离开那些朝金色大门走去的魔法部职员的人流,来到左边的一张桌子。我看到在那个穿着孔雀蓝长袍的巫师上方悬着一个“安全检查”的牌子。
他们终于松开我。我皱眉瞪了他们一眼,整整衣领,看到那名巫师举起一根长长的、像收音机天线一样的金棒,在我的前胸后背从上到下扫了起码三遍。
“基本可以排除危险,是不是?”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我是储藏室里啃咬双耳糙的害虫,“但是对于这类人……”
我没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因为那两名身形高大的巫师再一次将我抓走了,像是在扯着一个破旧的玩偶娃娃。在我穿过大门、来到一个较小的大厅里时,我突然想起来,他们似乎没有检查我的魔杖。
“等等,我的魔杖……”我的声音在他们锐利的、怀疑的眼神下愈来愈小。
“已经被我们收走了。”他们一副不愿意和我多说话的样子。
圆形小厅里至少有二十部升降电梯,都被jīng制的金色栅栏门挡着。我发现虽然小厅里挤满了人,但除了那两个紧紧抓住我、防止我逃走的傲罗以外,其他人都和我保持了至少半米的距离,仿佛我身上带着某种不gān净的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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