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唐三藏一出来,镇元子就是一愣,上午还好好的人,此时一脸病容,面色潮红,嘴上起皮,身上换了厚厚的毛皮大衣,还带着皮帽子,虚弱地无力行走,被两个徒弟搀扶了出来。
镇元子看得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咋突然病了?
岂不知庄凡面色潮红是热的,虚弱无力是装的,嘴上无皮倒真是之前高热烧的。
庄凡被徒弟搀着走了两步,悟忘便掏出一把太师椅——庄凡跟木匠定做的——放在地上,扶着他坐了下去。
庄凡舒舒服服地坐好,除了热,真是再舒畅不过了,冷淡地开口问道:“镇元子道长骂上我门,可是来讨要那两枚人参果的?”
声音还有些沙哑,回头对悟忧道:“拿来还给道长!”
悟忧眨眨眼,很快应了声“是!”,迈步就要上前。
镇元子要气死了,跳着脚厉声道:“唐三藏!你不要避重就轻!你还我人参果树!”
庄凡冷冷一笑,道:“道长真是可笑!你瞧着我偷了?你看着我砍了?无端疑人偷盗,是看我远来好欺负不成?我这里但凡有你人参果树一根枝杈,我这命赔给你!”
枝杈没有,他有一整颗树变成的大活人,略略略,气死你!
镇元子听了一噎,他确实没看着,不过,“此地除了你们师徒,再没有本事的人路过!不是你们师徒,还是何人?”
庄凡道:“想不到道长如此看重贫僧,只是叫你失望了,贫僧在你走后,突发高烧,高热不退,昏迷不醒,若不是你来叫门喝骂,我还醒不来了,真是多谢道长!”
镇元子听了,脸上红的跟块布一样,讷讷不能语,到最后,只能无力分辩道:“不是你,也是你徒弟干的!”
庄凡冷笑道:“我徒儿各个一身药味儿,你鼻子那么好,闻不出来?”
哎呀,太欺负人了,镇元子要哭了,庄凡有些心虚的想着。
镇元子确实要哭了,他不信这事儿跟唐僧师徒无关!
想了想他挣扎道:“不是他们三个,就是你大徒弟孙悟空!!!他在哪儿!你叫他出来!想当年他就偷蟠桃!偷丹药!如今连我人参果树也要偷!他打根儿上起就改不了贼性!”
这下可戳了火药窝了!庄凡勃然大怒,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镇元子!住口!”
圣僧一怒,雷霆万钧,凭空里竟然猛地劈下一道紫雷来,正正贴着镇元子擦身而过!
把个镇元子惊得目瞪口呆。
悟忧在旁边,见此事竟牵连了大师兄,惹得镇元子凭空污蔑师兄,禁不住又愧又恼,两眼含泪,低着头,心绪烦乱。
此时,帐篷门帘一掀,红叶走了出来,他袖着手,淡淡道:“镇元,你过了!”
第54章 郎心怎似铁
人参果树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之下, 连个响动都没有, 就于五庄观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如何能不叫镇元子出离愤怒, 气急之下, 一向宽宏大度,性情豁达的人,竟控制不住出口伤人,倒叫红叶不想再躲,劈了他一记, 叫他住口之后, 自己走了出来。
庄凡见红叶露面, 虽然气这镇元子管不住唇舌, 却也拦住红叶道:“你何苦出来。”
虽然他确实有点儿欺负镇元子, 但是庄凡却也是真心想帮着红叶离开那困住他的一方天地。
能修炼成人的树, 怎能和普通的树一样,千年万年的任人囚禁困顿呢?
红叶微微一笑,道:“这乃是我和他的宿命纠缠, 躲不开的, 都是我自找。倒是多谢圣僧方才庇护!”
庄凡连忙摆手道:“我儿悟忧难得有个朋友,你又救我一命,何必客气!只是……”
红叶道:“圣僧不必多虑, 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庄凡见他如此坚决,只好叹息一声,拉着悟忧微微颤抖的手, 后退了几步,把场地留给红叶和镇元子。
红叶微施一礼,沉默无言的谢过,庄凡正在后退,躲避不及,倒是受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莫名被劈了一记的镇元子一反常态地并没出声儿,他呆呆地望着带着面纱的红叶,神色迷惘,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红叶便对他道:“镇元,不识我了不成。”语气平和,却暗带忧伤,他摘下面纱,露出疤痕累累的一张脸来。
红叶身形此时与悟忧一般无二,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童样子,故此他之前与唐僧说话时,镇元子只觉得这小孩儿穿着打扮和说话的语气莫名地熟悉,却没有想到他是谁,但此刻镇元子见了那张脸,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他神情忽然悲愤莫名,手拿拂尘指着红叶,颤抖着低声喝道:“是了!我知了!当年是你带走了他!我寻你多年不见!如今你又出现,是不是又带走了我的人参果树!?”
镇元子想起那人参果树园中光整平滑,宛如被砸过的地面,毫无被种过古树的痕迹,不由得心如刀绞,气塞胸臆,好好儿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仙,竟然几欲落泪,带着哭腔质问道:“你屡屡夺我所爱,心肠恶毒至此,究竟意欲何为?”
红叶见他多少年过去了,仍旧心盲眼盲,还是没认出自己是谁,不由得长叹一声,重新戴上面纱,淡淡的对镇元子道:“我不知道你我一场相识,在你眼中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倒是想讲讲我的所见所闻,不知道你如今可否想听?”
悟忧此时有些傻眼,这人参果树就站在镇元子面前,他竟认不出?他忍不住贴在庄凡耳边,气声道:“爹啊,这镇元子傻了啊?”
庄凡也一脸黑线,心说这个故事脱离剧本了,十分的超纲,我母鸡啊!
镇元子气得浑身乱抖,哆哆嗦嗦道:“好好好,你讲你讲!我看你到底能说出个甚!今日你死我亡之前,我给你个机会!”
庄凡听了,心中暗道:果真是被气糊涂了,猛一听这话,岂不是当做你二人要同去殉情?
红叶叹了口气,微微吹动面纱,垂目低头道:“此话说来甚长,当年我初有神识,岁月悠长天地空旷,孤单寂寥,除了修炼,无所事事。忽然有那么一日,远远地跑来一个小童子,个子还不是很高,大约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他大概是眼神儿不太好,远远地冲着我喊道,”
他模仿着当年那个童子欢快的语气轻轻说道:“好一朵漂亮的小红云啊!”
本来应该是小孩子欢快活泼的语气,却偏偏被他学得透露出万般怀念,万般心碎。
镇元子听了这一句,便僵住了。
红叶却不看他,扭头继续说道:“那时我从未曾与人结交过,性子害羞,害怕那小童过来,就分出一缕神识,化作一朵小红云,远远地飘走了,想把那童子引开。”
他声音放轻道:“于是那童子,就真的跟着那朵红云飘走了。”急匆匆地,就飞走了,没曾回头看他这个正主一眼,那秋日里满树的红叶,又失落,又难过,便悄悄地落光了,从此每逢秋日,再不曾长出一片红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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