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寒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唐安的手默默地加紧了。
展昭看着二人模样,渐渐地肃了颜色,缓缓开口,他声音不大音调也不高,但却透着叫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唐寒,你纠集同伙,劫夺官银,杀害护送官兵,千里奔逃入蜀,如今官银已经被找到,我们既然来了,你难道还跑得掉么?”
唐寒的眼角似乎跳了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展大人可真是自信。”
白玉堂一听险些笑出声来,暗道这家伙总算说了句实话,什么谦谦君子温和有礼待人亲切虚怀若谷……都只是骗人的假象罢了!这南侠猫大人骨子里可是嚣张狂傲得很,一旦被惹火了,什么唐家汉家的,通通不在话下。偏偏世人都瞎了眼,竟将这猫当好人,到底是他白五爷洞察烛照慧眼如炬,早早看出这猫的本质来……
心里想着,面上也不由得显出几分得意,正要说话,忽然喉头一痒,一下子咳嗽起来。
展昭眉头一皱,向他看来,他揉揉鼻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正要说话,却见唐寒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又看向展昭,冷哼一声,“展大人,不如我们打个赌?”
展昭挑眉,“赌什么?”
唐寒抬起手,缓缓指向了身后,“他的命。”
白玉堂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唐寒指的竟是自己,愣了一下,气得笑了出来,“唐寒,你刚刚逃命是不是跑太急把脑子撞坏了?”
展昭却没有笑,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唐寒,缓缓往前踏了一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唐寒扬了扬头,冷哼道:“展大人莫非忘了在下是何处出身?”顿了顿,又道:“上回在唐门,没能杀得了他,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又岂会错过?”
展昭还未答话,白玉堂已抢道:“呸,你当爷是瞎子傻子,站着任你下毒?”他话说得急了,不禁又咳了两声,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给爷下的?”
唐寒并未回答,只是盯着展昭,话语中带了一分悠然,低笑道:“展大人,这一局,你可要赌?”
展昭死死盯着唐寒,似乎想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什么,耳畔传来白玉堂带了几分恼怒的声音,“猫,你别信他!”可话音刚落,又咳嗽起来。
“再拖下去,可就要伤了肺了——展大人?”
展昭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暴虐的怒意,脸色铁青,握剑的手已显出了青筋,但却没有唐寒预料中的愤怒和焦急,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放缓了神色,问道:“解药呢?”
“我会将解药放在刚才那个山洞里,不过得劳烦二位在这里多待一个时辰。”
“可以,”展昭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微微侧了侧身,“你走吧。”
“猫儿!”白玉堂几乎要跳了起来,恨不得扑上去抓烂那张死猫脸——好不容易逮住哪能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活蹦乱跳精神好着呢,哪里有中毒啊!
唐寒显然并不打算考虑白玉堂的心情,一听展昭答应,立刻点头,“成交,展南侠一诺千金,在下是放心的。”
展昭懒得理他。
唐寒也不在意,扶着唐安,立刻朝前方走去。
“猫!”
“等等。”擦肩而过的瞬间,展昭突然出声。
唐寒一下子绷紧了身子。
展昭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本是故人,为何三番四次地想要他性命?”
唐寒愣了一下,没想到展昭会问他这个,默然片刻,直视着展昭双眼,坦然道:“因为嫉妒。”
这回换做展昭一呆,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未说话,就听唐寒又补了一句:“也因为,不想让他误了我的事。”
展昭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怜悯,不再说什么,“你走吧。”
唐寒立刻快步往前走去。
“岂有此理,给爷站住!”白玉堂见他们要走,立刻飞身而起想要拦截,不成想对面飞来一道蓝影,反而将自己截了下来。两人落在地上,他不由得气得直跺脚,“死猫,你到底要干嘛!”
这么一耽搁,唐寒两人已是走进林中,看不见了。
月光越来越暗了,照在林中也愈发的模糊。展昭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只觉那双眼粲然如星,比任何明珠美玉都要光华万千,那颗起而复落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凝视半晌,久到白玉堂都开始生了逃离的心思,这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热的。
白玉堂下意识地想要躲,可不知为何竟没躲开,反而有些呆了,看着展昭这近在咫尺的面容,看见他分明的棱角,看见他眼中流露出的谨慎和认真,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嗯?”展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皱,又拿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喃喃道:“脉象还算好,怎么突然这么烫……”
他话音才落,白玉堂一下子往后跳开,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有胡说,你又是咳嗽又是发热的,刚刚下水受了风吧?这都十一月了,不着凉才是怪事!明明是个少爷身子,却这般不用心,非得把自己折腾病了才高兴?”展昭如今已完全放下了心,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皱着眉头一阵数落,全然没注意到白玉堂一下子怪异起来的脸色,“你、你知道我没中毒?”
展昭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锦毛鼠,不是灰毛耗子,哪儿能这么容易中了别人的招?”
小白耗子那一身锦毛顿时炸了起来:“那你还放唐寒走!”
“即使只有一丁点儿的可能性,我也不想冒险。”展昭面不改色,深深看着白玉堂,忽然勾了勾嘴角,“何况,好戏还未开场,我们也没有将主角拦在台下的道理。”
白玉堂一愣,他是聪慧至极的人物,一转念已明白了展昭的意思,一挑眉,眼底掠过一丝光彩,“你果然是早就打算好了?”
“顺水推舟而已,总不能真的拿你去赌,我可输不起。”展昭笑了笑,分明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模样,分明是随口给出的答案,却如刀锋刻骨般壮烈,叫人在这刹那间迷了眼迷了心,从此再也没有了似是而非若有若无,只有剑光掠过,永不回头。
白玉堂静静地看着他,眉梢还是刚刚那微微挑起的模样,只缓缓地勾了勾唇,没有讽刺没有挑衅,就这么浅浅淡淡地笑了笑,“输不起?”不等展昭答话,他已再次笑了出来,“输不起也得输,”声音微微上扬,像极了一只偷到油的小耗子,“左右也没事可做,现在,爷要去金顶看日出,比比?”
展昭皱起了眉头,“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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