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书要看,医德要遵,而医术精进只能靠常常行医来反复验正推断,这是当时太太请他来亲口告诉他的话,不是说让他辛苦,而是既然是大夫,若真想成为一代名医,每一位患者才是他前进道路上的基石!不论贵贱,人都是**凡胎,吃百谷就会生百病。
回到屋里,将自己今日行医的拔记一一写下,之后又让夫人用簪花小楷删减腾写到另外的册子上,张夫人嗔他,“也只有太太才会这么嘱付你了,她贵人事忙,哪里就真会看呢。不过也是,之前你开的那些药方子,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那不是怕别人学了去嘛!”
“那怎么此时你又不怕了呢?”
“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以后也会不断的方子由我而起,人活在这世上,一死如灯灭,要是都不留下来,不像孙仲景反而像华陀,岂不可怜。再说太太不过交代这一件事,于有也有益,为什么不做呢?”
张大夫展开自己的藿香水药方,既然要发给众人,这要在份量上再进行调制斟酌。张夫人微有愧意,越发提神抄录不提。
“宝玉跟美玉真漂亮!”
元春下了学,见老太太还在歇息,便过来母亲这里,还没进屋,就看到他们两个让众婢们围着在院里摆了个大盆正洗澡玩乐呢,就是淡绿色的艾草水,也难掩两人的玉雪可爱,天气热,小孩子也知道在水里舒服,不时拍打出水花来,笑得咯咯的,大家也跟着欢喜。
王桂枝在窗头看着孩子,摸着走进来元春的头道,“不必行礼,我的大姑娘更漂亮!出落得跟花儿一样。”因天热,元春梳了一个单环双垂髻,只别了一支翠羽流苏的小凤钗,拿红绳束着两条小辫子自在而下弯在胸前,雪青色的衣袍淡雅绣着几枝翠竹,腕上一串红麝香珠,手里拿着柄花鸟折扇,观之飘逸清雅,简直如同画上面走出来的小仙女。
“我怎么能生下这么美的美人儿!肯定是天上的嫦娥下凡假托了我的胎。”
真不是她自夸,这眼眉,怪不得书中能被选进宫里,得宠了好几年呢。
元春被夸得脸上飞红,“母亲!”以前她小没看出来,她又长了一岁,竟才发现母亲其实颇有些美色痴态,尤其是对着她跟哥哥,好似天下间就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一般,岂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但她也明白,这便是母亲了。只因他们是母亲的孩子,所以就觉得他们无一不好。
“怎么了?也是受不得夸?”
王桂枝笑着,天热,也不一定要靠在一处才显得亲密,“这你就受不了了?我这还是亲人之间真心实意的夸,到时候你年长了,只怕还会遇上好些甜言蜜语,将你夸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呢。”
元春聪慧,一想就透,“必是想夸赞入心,才好给他们办事吧。”
“真是我的好乖乖!”
这简直就是学霸啊,听贾政说元春念书实属不差,他都满口夸赞。因甄士隐当时执教,想着琏哥儿是男儿且是长房嫡孙,以后定要顶门立户,不可在它学上荒废了,他又不是个迂腐的,是带着元春一并讲的四书五经,后来的吕先生来了,也续之而讲,如今说是有些题目,元春连八股文章都能做得一篇了。
想到学业文章,不免就想到贾珠,王桂枝看了眼时辰钟,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别让他们玩了,抱进来吧。”趁着日头未下,洗洗艾叶水,晒晒太阳。
又对元春道,“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样了?你林妹妹正好跟宝玉们同一日生辰,正好小一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因为元春总是叫着两个玉儿,两人又总是在一处,原本说是探春的小名儿竟渐渐变成了宝玉,美玉。
以后再来个黛玉,那不是成了三个玉儿了吗?不不,若是妙玉仍要来投,那就是四个玉儿了?
“哥哥的信前几日才来了一回呢,太太就想儿子了?嫂子只怕都没您想的厉害。”元春嘻嘻笑着,嘴上吃醋,见书案上王桂枝之前让人研了墨给两个弟弟妹妹印了好几张脚印,便提笔就在一幅脚丫图上写了首小诗,另取了张纸问着母亲,“干脆写信给哥哥吧。”
“好啊,问问他可吃了姑妈家什么好东西了?上回寄去的头名考卷可都看了?要是看着什么新书,也给我们寄几本回来……”
贾敬一醒过来,见贾珍期期艾艾的,一双眼睛也是熬得通红,眼睑下青如微黛,正想宽慰他,又想就是自己过于纵了儿子,才让他横天无日,为非做歹,总是肆无忌惮得闹出作奸犯科的事来!
“你怎么出来的!”他去请托人,都没能把他给赎出来,这回人在跟前,担忧一去,就更是添气。
贾珍小声道,“是二叔请了王大人把我领出来的。”
“哼!”
贾敬让人扶着坐起来,听到如此,便更生气,指着他道,“你自己说!光明大道你不走,非要往下流里淌是为了什么?你媳妇难道就不标致,那个尼……佩凤不够娇美?宁国府上下成年未婚的,也有三十八个丫头,她们难道就比不上那外头的野窑妓子不成!你是想羞死我,还是想羞死她们!”
尤氏跟佩凤见机立马跪着抱头痛哭,“我们生的不好,不讨大爷的喜欢,让我们一头吊死了……”丫环们都跪下来嘤嘤而哭。
贾珍忙去哄就,拉尤氏扯佩凤,又怕父亲再气病了,这里磕头求饶,那里做揖讨情。肠子都要悔青了,野鸭没打着不说,受一场牢狱之灾,又让二叔去求别人打捞,让父亲动气生病,还跟老婆们闹离了心,这一出弄得,他可是真鸡飞蛋打,巢空卵空。
乱纷纷闹了一场,贾珍身边的小厮全被打了板子,特别是来升,说当初在金陵还记着他二十板子呢,这回又跟在主子身边的人胡闹,差点儿把他的屁股都打烂。贾珍更是被约法九章,赌咒立誓再也不出去胡闹。
又过两日,贾敬觉得略好了些,便让贾珍备礼去谢贾政,还没出屋子,就听见有人急忙来报,“老爷,圣上百岁千秋,山陵崩了!”
贾敬全身一震,倒退几步让贾珍扶着才站稳,皇上崩了……
什么都来不及想,先开口道,“立马挂上白灯笼,换下一切红喜之物,让人开库取麻线制布衣,全府举哀。”
“是。”
“你快换好衣裳找你二位叔叔。”贾敬轻推了贾珍一把,又把跟在他身边来庆反复交待,“跟着你家爷,万事不许他胡闹,圣上驾崩定有国丧,让他好生跟在二个叔叔身边,再敢犯混胡闹,你先替我打他,知道吗?”
来庆切切应了套上麻衣扎上麻绳跟着贾珍去跟贾赦贾政汇合。
丧钟一敲,城中戒严,真味馆也闭了门。
贾母看着李夫人王桂枝,两个都挺着大肚子,忧心万分,“这到时候要是哭丧二十七天,你们俩可怎么办呢。”这样的天气,酷暑难当,好人还难熬,还让两个孕妇连续跪足日子可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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