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安顿得当,外面的天空已悄悄染上墨色。
吩咐家仆将烛火点上后,谢玉便先邀请在座各位举杯为萧景睿庆祝。
“在座的各位都是景睿的好友,还望不要拘谨,尽兴才好。”说着谢玉首先举起银制酒杯一饮而尽。
言豫津素来是个闲不住的,见此时时候差不多了,便笑吟吟的站起身做了个揖,“侯爷,既是个喜庆的日子有怎好没有丝竹之声呢。”
谢玉虽然平日里治下严谨、家规严苛,但对于小辈还是爱护的,更何况又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连天泉山庄的夫妇也请来同喜,此时见言豫津提了便顺势点头。
言豫津大喜过望,冲着坐在上位的萧景睿挤眉弄眼,惹得萧景睿一阵怀疑自家好友是不是得了眼疾。
言豫津生性随和,不在乎金陵条条框框的规矩,遂道:“禀侯爷,豫津前些日子专门去了趟妙音坊请到了琴艺精湛的宫羽姑娘来为景睿的生辰祝贺。”
听到名字,谢玉下意识一皱眉头。前段时间的妙音坊杀人案,宫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被誉王从刑部大牢中保了出来,已经让他心生疑窦。此时蓦一听到她的名字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不快,侧目看到儿子惊喜的眼神……
罢了,便依他一次。
“那便请宫姑娘为我们弹奏一曲吧。”
待宫羽架好了琴,素手芊芊轻抚琴弦,指尖轻挑出几个音便听言豫津又开口道:“景睿,阿顾方才说她会吹箫,不如把萧借她一用,琴箫合奏才该是人间绝妙。”
顾清染一口茶呛在喉间,捂着嘴闷咳几声,俏生生的脸蛋都咳成了红色。
“如此就太好了。”萧景睿眼中惊喜更胜几分,眉眼弯弯吩咐人去取自己前些日子新得来的玉萧。“多谢顾姑娘。”
顾清染勉强一笑,接过仆人双手奉上的玉萧,甫一入手便感觉萧身材质难得,面上也不免多了几分喜爱。
被言豫津眼神示意快些上前去,顾清染恶狠狠的回瞪一眼走近宫羽,压下腰身低声问询曲目。
萧景睿则起身上前一步立在母亲身边,慈孝的看着母亲将怀中的香囊放入母亲手中。“母亲,今日虽是景睿的生辰却也是母亲的受难日。前些日子景睿特意去琅琊山下寻了一位药师求来了这药包,还望母亲能随身带着。”
大长公主慈爱的抚了抚儿子的脸庞,看着他这些年越来越大,眉眼间也渐渐多了当年那人的影子……
不敢再想,大长公主状若无意的轻抚眼角,“好孩子,有心了。”
萧景睿笑了笑转身又到了卓家爹娘的桌案,将话重复了一遍又领了一番爱抚。
回到自己的位置时,不经意回神看到顾清染面上复杂的神色,还不待多问便听宫羽已经率先挑起了琴弦。
琴音丝丝入扣,缠绵人心,偶尔高昂如凤鸣泣血、又见猛然掉落黯然神伤。萧声沉声入味,缠着琴音似是求而不得的绝望,始终追在琴音身后,如期如慕。
技艺绝佳,情思惹人。可却绝不该是庆贺的曲子。
待一曲终了,谢玉猛扬脖颈饮尽杯中烈酒,面色阴沉的看着中间两女一站一坐,不善的开口问道:“两位姑娘在我儿的生辰弹奏这曲凤求凰不知是何意啊?”
顾清染低垂眼帘,双眼微阖,默不作声。言豫津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忙笑呵呵的站起身打了圆场,“凤求凰音律晦涩难懂,即便是自称技艺精湛的乐师也不敢轻易弹奏。方才宫姑娘一曲余音绕梁,也是让大家一饱耳福。”
谢玉眼底阴鸷稍退,但余光看到大长公主神思不宁又想到多年前自己不光明的手段,一时间又难免烦躁,“既是如此,便请这位宫羽姑娘再奏一曲应景的曲子吧。”
此时却见宫羽缓缓站起身来,摆正自己稍乱的发梢,目光灼灼的看向低头饮酒的大长公主,逼问道:“大长公主,这曲凤求凰您难道就不觉得耳熟吗?”
大长公主闻言猛然抬首看她,眼中慌乱不言而喻,“你这是何意!”
顾清染被言豫津悄悄拉到了一边,无意间抬头看到梅长苏身后的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梅长苏察觉到来自对面的打量,慢条斯理的放下杯盏对上顾清染询问的目光,抿唇一笑指了指腰间佩剑的位置。
顾清染了然,退后了两步趁着众人不注意闪身离开了正厅,却独独漏了言豫状似津不经意撇来的目光。
兵器库。
宗主的部署从来不避着她,她知道为了确保在誉王闯进侯府前他们府中众人性命无虞,必须要做的就是毁了兵器库。否则,仅仅是护院也足够将他们一干人等赶尽杀绝的。
凭着印象摸进了兵器库,刚启动机关迈进大门就被人迎面冲来锁住了喉咙。
☆、掌心泪(11)
天色昏暗,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轮廓。顾清染定下心神,快速反击,单手成爪直顺着对方胳膊的方向向上去抓。
只是还未碰到对方就感觉到自己喉间的力道松了下来,接着长臂一伸,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口鼻。
顾清染本欲再打,唇珠却撞上了来人的指骨,鼻尖微耸味道了一股淡淡的甜香……
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放松了警惕,顺着他的方向慢慢向后倒退。
“阿顾,你,来啦。”飞流松开手,向一侧挪了一步探出半个身子笑看着她。“找我?”
黑暗中的味道似乎是有形状的,顾清染的盲眼无法辨别,却通过味道描绘出了飞流的笑脸。顾清染还记恨着飞流白天头也不回的抛弃她和饺子,于是嫌弃的一推,“走远点走远点,谁说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帮宗主做事的。”
飞流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他能感受到顾清染看到他时一瞬间的欢愉,也能感受到此时她的冷淡……飞流小心翼翼的凑近,“阿顾?”
知道飞流无法准确分辨人的情绪,朋友间常见的嬉笑怒骂会被他当真。顾清染哭笑不得的用指尖抵住他的额头,将他推开。“做事啦,别和我瞎闹。”
飞流不能理解她语气中的情绪,但是他知道——阿顾笑了。
兵器库中的羽箭居多,□□偏少。月光从半开的暗室石门门缝中闲闲撒下,淡淡萤光落在被精心锻造过的铁制枪头上,寒光一闪,渗出阵阵凉意。数千排列整齐的箭羽被放置在武器架上,一致向外对准两人,让顾清染不禁心生惧意。
压下心中寒意,顾清染拉着飞流后退一步眯起眼眸略略扫过这间密室,心中大致有了结论。不必细数,便能看出这些库存量明显是超出一个侯府护院兵器的正常配置的。
顾清染在心底冷笑一声,眼前不禁浮现起初见宗主时,他那虚弱的身体……
这宅院、这兵器、这家丁、这护院,甚至是这!护国柱石!都是靠吸食宗主一家的血液得来的,肮脏、且卑劣!
飞流大致扫了一眼,便唰一声将前些日子宗主送给他的那把匕首从靴管中拔了出来,向上抛了抛一把接住走向武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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