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说……”张良顿了顿,一揖到底,“请师兄成全。”
眼底坚决,寸步不让。
伏念铁青着脸摔门而去,颜路看着张良,欲言又止,半晌,低低一叹,问道:“子房,在你心中,小圣贤庄当真算不得什么吗?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
一场婚事,可生变者,多矣。
但话没说完,颜路看到张良陡然变了的脸色,不由得掩住。
“师兄,她不会再做帝国的棋子。”张良低声道。颜路皱眉,心里想的是赵安浅一介弱女子即使有心却未必有能力反抗,待要开口,才突然反应过来:“子房你这话何意?”什么叫“不会再做”?
张良却岔开了话题:“我不知她为何突然离开,也不知为何有这道旨意,但有些事,是我欠她的。”
例如,自由。
☆、初遇
张良记得,赵安浅偶尔会问他,说她欠了他两条命如今还了一条,剩下的那条说不定没有机会还了。
“要不我走时让子房捅一剑?”彼时她笑意盈盈地问,眼底的戏谑玩笑让张良稍有些恍惚——尽管数年后再回想这句话时,心底只剩下对“一语成谶”的刺痛。
不过,那时,张良只是理所当然地给了她一个白眼,而思绪不觉飘远,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片密密麻麻的芦苇丛,雪色花絮迎着腥味的风招摇而起,天空是一片冷灰色。
视线模糊着,但透过掩映的芦苇,依稀能看到一个灰蓝色的身影,正挎着木盆缓缓而来,口中哼着轻快的曲调。
咬住舌尖,刺痛让他保持着清醒,在那道身影将将经过芦苇丛边缘时,他奋力从芦苇丛里伸手,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摆。
他身上的伤太重,如果不能得到救治,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虽然卫庄答应让墨玉麒麟易容成他的样子,随伏念、颜路等人应皇命前往泰山参与封禅之礼,但如果他死在这里,而墨玉麒麟不可能一直扮成他,要是被李斯那帮人觉察出不对,猜出博浪沙行刺是他所为,恐怕会祸及小圣贤庄……
眼下,只能搏一搏了……
“啊呀!!!”属于少女的尖叫声拔地而起,他被刺激得耳膜一震,倒是又清醒了不少——于是更加用力地抓紧那片衣角。
“你……”充满犹豫不安的声音近在耳畔,他动也不动,只是清楚地丢出了两个字:“救我。”同时加重手上的力道。站着的人默了默,而后声音温软柔和地开口道:“那你先松手,我找人来帮忙?”
半掩在凌乱黑发下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他的语气听着像是平静不变:“多谢姑娘,不问在下情由,便肯搭救。”闻言,少女僵了僵,神色变了变,终究半试探半犹豫地回答:“人命关天嘛……”
是人命关天,还是明哲保身?他微微笑了,道:“追杀在下的人也许快到了,姑娘能否先扶在下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
“人命关天。”
被对方用自己的话再反堵回来,少女明显一噎,眉头一皱即松,口气不悦道:“足下莫非是在怀疑小女子?”
不是怀疑,是肯定——他语气依旧淡淡虚弱:“在下并未这么说。”“口是心非吧?”少女冷声道,“如此心肠,不识好歹,倒真不该救你。”说罢,狠狠一扯衣摆,也不顾剩下的半截衣料被对方拽住,转身就打算离开。地上那个人却不依不饶:“当真不救了?”
都说了有追兵了再这么磨下去被牵连真不是开玩笑的……少女稍一皱眉,不假思索回答:“足下还有气呢!”“确实……至少还有气告知他人,这衣摆的主人是谁。”声音轻淡,透着股虚乏脱力,然而语气之笃定叫人不容有疑。
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少女的脚步顿时僵住,半晌后,终于恨恨转身,疾步走回,猛然蹲下,咬牙切齿道:“记着!你欠我一条命!”这什么人啊!伤重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忘记坑人!节操喂了狗了吧!
节操喂了狗的人从谏如流:“此生不忘。”少女冷哼一声,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自己的外裳撕成布条若干,草草裹住他的伤处,将人扶起后还不忘用鞋尖拨了拨地面掩盖血迹,而后才扶着他远离“案发现场”。
——还真是……够谨慎冷静的一个人啊……
他心中有惊疑,不过终是对此不予置评——得了便宜还卖乖,非明智之举。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姓安名浅。”她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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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姑娘,今儿你古伯要进城去,你家小先生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古大娘笑意盈盈地掀帘进来,正在喂药的安浅听到那个称呼,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跳,而后微笑看着跟前的病人,轻声细语道:“少爷想吃什么?”“少爷”看了她一眼,而后客气地对古大娘笑道:“叨扰二位已是不妥,吃食上听凭主人家做主便是。”态度温文和雅之至。古大娘呵呵笑道:“小先生不娇惯,这倒是好,毕竟出来了……”一边说一边已经转身出去。
——这倒是好?怎么就好了?!
那言外之意让安浅嘴角抽了抽,而后再度冷冷盯了“少爷”一眼。
本来她也是寄人篱下,当时不肯救人也是怕牵连古氏夫妻。后来被这个人坑了一手不得不把人带回来,不料又被坑了一回。
她刚说出“这是我以前做事的主家的少爷”,身边那位就中气不足却咬字清楚地说道:“原来这些日子都是两位在照顾阿浅吗?真是多谢了。”话音刚落,安浅的脸就黑了——这语气……是想怎样?
丰富的信息量让古氏夫妻一时愣住,然而眼前的男子面容清雅又态度温和,总是让人生不起反感的,面面相觑之后,古大伯试探着问:“原来先生和安姑娘是故人?怎的……”“以前也没听小浅提过。”古大娘笑笑,和古大伯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轻咳一声,靠在安浅身上,说道:“当日确是在下不好,阿浅离府时,桑某碍于父命未有挽留,想来阿浅是怨我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难明而目光深深地看了安浅一眼,而后轻声继续,“但第二日桑某便后悔了,好在,总算是找到了。”
那人侧眸温柔,安浅却几乎把牙咬碎——这个节操粉碎了拌饭喂狗的!
话说到这份上,再看到安浅的表情,古氏夫妻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幸亏这户籍没被山贼一起抢去。”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给古氏夫妻。安浅有心想看,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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