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或许有助于东君阁下记起来?”张良一字一句道,语气没有起伏,像巨石一块块陷进土里,整整齐齐。楚麟对此仿若未觉,掀起眼皮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脖子上那把剑,“啧啧”称奇:“本座还以为,张三先生会把凌虚带来呢……可惜可惜,本座有七年没见过张三先生用那把剑了吧?”
张良原本稳稳抬着的手,突然间不受控制般一抖,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楚麟淡淡笑了,幽黑眼瞳中一闪而逝一抹极致恨意,像暗夜里突然爆开的一颗火球。
——会痛?
——但怎么比得上我当年的痛、浅浅当年的痛?!
暗牢里的两个人,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开口,各自在自己的呼吸起伏里放纵回忆一遍遍潮水般没过头顶,为着同一个让他们疼痛到窒息的人。
“说,人在哪。”张良再次问出口,听在楚麟耳中,对方似乎很想把每个字都化成刀直接招呼到他身上来——但是,都已经成这样了,不是吗?
也差不多了……楚麟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在哪里,跟张三先生有关系吗?”话音刚落,楚麟明显感觉到架在脖子上的剑又往里压了几分。
“她是我张良明媒正娶的妻子。”
楚麟看着张良那副冷冰冰又义正言辞的面孔,忍不住笑了出来。剑锋在脖子上擦过显出红痕,他恍若未觉:“张三先生,说话要凭良心呐……你和浅浅,根本没有来得及拜堂吧?”话说到最后刻意放轻了语气,引得脖子上的剑锋又抖了抖。
“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她安浅不管是生是死,都是我张良的妻子。”
“她活得好好的,别咒她。”楚麟终于冷下脸,在看到张良眼底乍然闪现的光芒时,眉毛一挑,再次恢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也请张三先生,别想着去打扰她。”
张良默了默,再开口时语调有些不稳:“阿浅……真的还活着?”楚麟幽幽而缓慢地勾起了唇角:“自然。蛊虫不是在你那里吗?”蚀心蛊,中蛊之人与蛊虫同生共死。楚麟相信,张良手里的那只蛊虫,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只不过当年那一幕着实惨烈了点,所以想必这些年来,即便蛊虫还活着,你也不能笃定浅浅还活着,对吧?
楚麟有理由相信,张良这些年应该把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逼问安浅的下落,还不如说是为了确认安浅还活着。
——嗯,是还活着。
“我一定会找到她。”张良冷声说,干脆利落地收起了手中长剑,转身,“同样,绝不会放过你。”说完就走出了牢房。
狱卒眼尖地上来,麻利地再次把牢门锁上。楚麟瞧了一眼,打心底里不屑——当他想逃出去吗?
——一定会找到浅浅吗?呵呵,我怎么可能让你找到呢……
想到刚才张良的表情,楚麟觉得真快意——蛊虫现在当然不会死,毕竟安浅的肉身,被他封住了最后一口气。
——至于谁不会放过谁……张良,我楚麟,还轮不到你来放过!
☆、春情
在各种生动优美的文词和千变万化的加减乘除里来回倒腾了一个月,期末的阴影终于随着考试结束而暂告一段落。
考试结束到闭学式之间的三天时间向来是学生党最喜闻乐见的,因为暂时没有作业压力和成绩阴云。
林辛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冬天自开始以来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立刻对今天的行程做了安排。
于是林家妈妈早饭后准备去厨房洗盘子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九岁的小女儿正穿着一身运动装、抱着她的小蓝球堵在了厨房门口,笑得尤其卖乖:“妈咪~”
林妈妈稍稍挑了挑眉,唇边弯起了浅浅的弧度:“又去学校打篮球?”“嗯。”林辛笑眯眯地点头。
对于自家这个看着甜美可人却又相当活泼好动的小女儿,林妈妈偶尔会觉得无奈——这孩子要是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多好……
但深知林辛也过不了几天轻松日子,林妈妈自然没有多加阻拦,捧着一摞盘子,一边点头一边绕过林辛往厨房走:“去吧去吧,别玩得太疯……嗯……你自己一个人吗?”“我叫小浅陪我一起去!”林辛的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林妈妈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想起那个叫安浅的孩子,心情有点复杂。
镇上的人对安浅的身世多有耳闻——那孩子的父母一年多以前死于一场车祸,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在社会工作者的帮助下来了这个小镇,找到了她的奶奶安婆婆,也就在这里住下了。大多数人不明内情,但作为安家邻居的林妈妈是知道的,安父并不是安婆婆的亲儿子,只是安婆婆从孤儿院认领的孤儿,安浅也不是安父的亲生女儿,只是安父偶然捡来的孤儿。
一家三代之间毫无血缘关系,这让林妈妈着实感慨了一阵。因此,对安浅,林妈妈原本是怜悯的——但少有的几次和那小姑娘的接触,又让她觉得这孩子周身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每每林辛说安浅如何如何时,林妈妈总有些不安,但这种无由的担心显然是没办法对林辛讲清楚的。
对母上的担忧一无所知的林辛,此时已经兴致勃勃地敲响了安浅家的门,而不出意外地,来开门的人是安婆婆。“小辛又来找浅浅玩啦?”安婆婆乐呵呵地笑着。林辛扮了个鬼脸,熟门熟路地往安浅的房间窜了过去,到门口时,刚好看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裹在棉毛睡衣里的安浅站在门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浅褐色的眼睛少了平时常有的那种冷凝,难得地迷茫,因为分外地……可爱。
林辛突然间很想找个相机把这样的小浅拍下来。
诡异的念头被林辛瞬间丢到脑后,她笑嘻嘻地蹭了上去:“小浅你怎么还在睡觉啊?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玩多可惜啊!”安浅没好气地白了林辛一眼:“你来了我还睡得下吗?”“呃……”林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微低着头抬眼去看安浅,“吵醒你啦?”
软萌的神态一如既往地让安浅放缓了脸色:“又去学校投篮吗?”“是的是的。”林辛迅速点头,安浅伸出两只手抱住了林辛的脸,停止了林辛无节制上下甩脖子的行为,一本正经,“小辛,听姐姐一句,你们没前途的。”“啊?什么前途?”安婆婆刚好走过来,听到这奇奇怪怪的一句话,有点好奇。
林辛的脸“唰”地红了,俏生生的一张脸扭成了苦瓜样,而对面,安浅施施然放开手,朝着安婆婆笑了笑:“没啦,我在说小辛应该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才有前途。”“哦。”安婆婆点了点头,走过。
“小浅你坏死了!”林辛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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