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安慰花满楼两句。但是除去“生死有命”这种俗套的烂大街话,陆小凤也不知道他还能够说什么。
最终,陆小凤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住花满楼的手。
冬日天气寒冷,花满楼的手已然冰凉。花满楼也是习武之人,按照常理来说,他的手本不该这般冰冷。陆小凤对此有些讶异。
陆小凤不解,他不禁问花满楼道:“七童,你的手怎么会如此之冷?”
花满楼感受到陆小凤的手是干燥而温暖的,有汩汩的暖流顺着他们交握的手掌逆流而上,直直地抵达花满楼的心脏。
真的很暖。
自从到了铁家,花满楼就感觉自己一直浸泡在幕天席地的血腥味道里,就连身子也在这血腥味道之中变得有些冰冷。直到此时,陆小凤握住花满楼的手,花满楼才感觉到自己开始温暖起来。
不管有些事情怎样坏,他的小凤凰总是这样的好。
花满楼笑笑,道:“没什么,大概是天太冷。”
陆小凤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手覆在花满楼的手掌之上,想要为花满楼捂热这双手。
陆小凤和花满楼三五句话间,司空摘星已然捣鼓开那个锁。
司空摘星挥舞着已经被他拆下来的做工精巧的锁,得意洋洋地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的手还捂在花满楼的手上,他分出来点儿注意力去看一眼司空摘星,对司空摘星笑道:“不就是开个锁么,看把你这只猴精能的。”
司空摘星此时心情甚好,并不想与陆小凤斗嘴。
因为他发现这把锁就是失传已久的“观音愁”。
“观音愁”,顾名思义,就是千手千眼的观音也拿它没办法。据说一旦上锁,除了那把正确的钥匙之外,没有人能够打开这把锁。这把锁在江湖上已经失传很久,就连“贼王”司空摘星也只在书上面见过对于这把锁只言片语的记载,这还是他头一次瞧见实物。
这样一个珍贵的锁,不仅让他司空摘星遇见了,还让他司空摘星给撬开了,司空摘星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得意?
司空摘星反复把玩着他刚刚撬下来的“观音愁”,兴奋得不得了。
花满楼的手已经渐渐被陆小凤暖热,花满楼将自己的手从陆小凤的手里面抽出来,拍拍陆小凤的肩膀,笑道:“先处理正事吧。”
陆小凤其实很想油嘴滑舌地和花满楼说一句“七童就是我的正事”,但是眼下这个环境,这个地点,这么说着实不太适合。对此,陆小凤的心中充满了遗憾。
遗憾归遗憾,案子还是要查的,宁莫让还是要管的。
陆小凤对司空摘星道:“去将宁老前辈搀出来吧。”
司空摘星刚得了“观音愁”,正在高兴头儿上,居然连一句争辩都不曾有,毫无异议地听从了陆小凤的话,将宁莫让从阴暗寒冷的牢房之中搀扶出来。
陆小凤又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稍后再通知官府来处理这片残骸。”
司空摘星问陆小凤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宁老爷子?”
宁莫让听了司空摘星这句话,居然莫名开始警惕起来,他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听上去很是正常。宁莫让对陆小凤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陆小凤苦笑着摸摸他的小胡子,对花满楼道:“你听,我简直不知道这个宁前辈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我们将他安置到哪里比较合适?”
花满楼回答陆小凤的话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花家在山西应该也有商行。山西地区的总管应该是诸葛茶,他为人稳妥可靠,不如将宁老前辈先安置在他那里。至于以后,可以再做打算。”
听着花满楼的话,看着痴傻疯癫的宁莫让,陆小凤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宁长在哪里?
这个山东宁家灭门案唯一的幸存者,在宁家丧礼结束之后,仿佛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江湖之中似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但却有很多人听说过他就借住在山西铁家。
铁家现在满门皆遭屠戮,也不知道宁长是跟着做了陪葬,还是已经离开铁家。
陆小凤自己是一路过来并没有见过宁长的尸身,他很想问问司空摘星有没有看见,但是现在宁莫让还在这里,不合适。
压下心中的疑问,陆小凤决定还是先将宁莫让安置好再说。清查尸体这种事情,可以稍后报给官衙。官府人多,由他们来清点现场,陆小凤三人就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力气。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脚步慢下半拍,就知道他可能是想到了些什么。花满楼轻声问陆小凤道:“凤凰,怎么了?”
陆小凤抬头看向花满楼,笑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听闻陆小凤如此措辞,花满楼明白大概是现在不太方便说,因此他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笑着说好。
陆小凤他们连哄带骗地将宁莫让从铁家带出来,暂时将他带到山下的客栈之中。三人商议过后,决定由司空摘星暂时留下照看宁莫让,花满楼前去寻找诸葛茶来安置宁莫让,陆小凤去报官,带着官府的人上山清点现场顺便看看有没有宁长的尸体。
所幸,山西铁家并没有住在荒山野岭的习惯,他们所在的山头儿距离太原府的中心并不太远。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太原府的官衙与诸葛茶的住所亦不甚远。
花满楼的动作都很快,不出半日,他就将诸葛茶带来。诸葛茶将宁莫让妥当安置在一处小院之中,并指派了几位能干的仆从过去照顾宁莫让。
花满楼对诸葛茶道谢道:“真的是辛苦你了,多谢。”
“无妨。”诸葛茶道。
诸葛茶身型瘦削,看上去有些木讷,只有凑近了仔细看才能注意到他眼底满满的精干。诸葛茶身上没有一般生意人那种客套的圆滑,反而是沉默的,沉默之中又蕴含着刚强。他已过不惑,年近知天命,整个人就像是一杯滋味醇厚的陈年普洱。
花满楼要诸葛茶安顿好宁莫让,诸葛茶就言辞简短地应下,雷厉风行地将宁莫让安顿得妥妥帖帖,他甚至没有问这个举止疯癫的老人是谁。
安置好宁莫让之后,诸葛茶就沉默着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花满楼的下一个指令。
花满楼对诸葛茶道:“你做得很好。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了,去忙你的事情吧。”
诸葛茶简短应下之后就转身离开,并无一句废话。
自诸葛茶跟着花满楼来到客栈之后就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司空摘星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却对诸葛茶做事的效率叹为观止。
诸葛茶前脚刚走,陆小凤后脚就回到客栈。
发现宁莫让已经不在这间客栈,陆小凤了然道:“安排好宁前辈了?”
花满楼颔首,道:“已经安排妥当。”
司空摘星问陆小凤道:“你那边呢?”
陆小凤坐下,举止自然地拿过花满楼的杯子喝了口水,道:“铁家死的挺干净,户籍在册的一百二十八户人口尽数毙命,铁不容那个老家伙也在其中。不过除了铁家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伤亡,就连他家养的狗都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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