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几个大步走到近前,拉着何千户的手,就往回走:“来,来,我们接着喝。”
临走前,西门庆转过头来,脸色阴沉,冷冷地看了李瓶儿一眼,又狠狠瞪了两个丫头一眼,然后才变回笑脸,扭头和何千户边说话边走远了。
绣春和绣夏已经被吓傻了,赶紧抱起官哥儿,对李瓶儿道:“六娘,我们回去吧。若再撞着外人,老爷……”
李瓶儿莫名其妙地挨了一眼,心里也郁闷着,道:“回去吧。”
官哥儿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好歹解了解闷,回去的路上就趴在李瓶儿怀里犯起了午困。
李瓶儿只好先把他送回房,叮嘱绣夏和绣秋仔细守着,一步也不能离,然后带着绣春去上房,坐回到酒席上。
吴月娘见她来了,道:“这酒很甜,六娘再喝一杯。”
李瓶儿端起来喝了,又敬了大家一杯。
午饭吃毕,吴月娘让丫头把饭桌撤下,重新换上好茶并几样点心,留几位姐妹坐着说话。
李瓶儿坐了一会儿,担心官哥儿,便告了罪先退下。
她回到房里,见官哥儿在炕上熟睡着,绣夏和绣秋一左一右坐在炕沿,手里做着针线活。
李瓶儿好奇地问:“这才回来多久,你们从哪儿拿的针线活?”
绣夏见她来了,连忙站起身,倒了茶递给李瓶儿,道:“这是青婶拿过来的,说是老爷吩咐的。我们想着,外衣可以让外面的人做,里衣总不好也让人家做了吧?好在活儿不多,一个下午也能赶出两件,不会耽误六娘和官哥儿穿的。”
李瓶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西门庆那厮还真的让裁缝铺的人做衣服了啊?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回庄子了?
发了会儿愁,没想出解决的办法,倒把午困给招来了。李瓶儿躺到炕上,让两个丫头去侧间自在歇会儿,自己搂着官哥儿一起睡下。
前厅酒席饭毕,西门庆留何千户喝茶,何千户啜了口茶,含笑问:“刚才,在花园里撞见的那位是?”
“哦,”西门庆笑起来,“那是我府上第六个小妾,旁边是我儿子官哥儿。孩子还小,屋里关不住,必定是他吵闹着要出来玩。”他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呵呵,”何千户讪笑了一声,“倒是我唐突了。哎呀,忘了给贵公子见面礼。快请人把他抱出来,等我见见。”
“不必如此客气。”西门庆笑声连连,“这个时候他应该午睡了,下回再见吧,将来的机会还多着呢!”
何千户摸摸自己身上,来之前也没准备见面礼,暗恼没先打听清楚,于是笑道:“等下回去了必定补一份礼送过来。”
又坐了一会儿,何千户起身告辞,西门庆挽留不住,只好派人再用暖轿将他送回衙门。
等送走何千户,西门庆裹着一身寒气,一脸阴沉地进了后院。
他来到上房,见屋里妻妾都在,唯独少了李瓶儿及官哥儿。
“老爷,那人走了?”吴月娘起身,让他在椅子上坐下,递了一杯热茶过来。
西门庆端起茶喝了两口,含着怒气问:“李瓶儿呢?”
吴月娘:“回房歇着了,这是怎么了?”
“哼!”西门庆没说什么,只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起身就走,吓得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等老爷走了,吴月娘对其他人道:“也不知六娘哪里惹着他了,你们看他那个样子,要打人似的。你们也小心些,别惹他,气头上的男人撩拨不得。”
李娇儿见气氛不好,急忙站起来告辞。
孟玉楼和潘金莲也起身告辞。
出了上房,潘金莲问孟玉楼:“三姐姐,我们去瞧瞧?”用嘴努了努李瓶儿院子的方向。
孟玉楼笑道:“你胆大,你去。我可不敢,我回去做针线活儿。”
潘金莲便不理她,提着裙角悄悄往李瓶儿院子里摸去。
西门庆一身怒气,冲进李瓶儿的院子里,惊动了侧间的绣春和绣夏。
两人正要对他行礼,西门庆冷冷道:“滚下去!”
两人吓得打了机灵,齐齐退了出去。
西门庆大踏步朝里间走,脚步踩得重重的,像一面小鼓锤似的,惊醒了床上的李瓶儿。
李瓶儿睁开眼睛,半坐起身,迷迷糊糊问:“怎么了?”回头看看官哥儿,见他仍然熟睡着,便披衣下床。
因为有官哥儿在,西门庆的声音到底放低了一些,他瞪着一双眼睛,质问道:“你不好好呆在后院,跑去前院干什么?”
李瓶儿只觉得莫名其妙:“官哥儿一直吵闹,呆不住,非得抱他出去玩。府里有什么好玩的?除了花园。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西门庆看一眼床上熟睡的儿子,粗鲁地拉着李瓶儿走到外间,怒道:“今日我宴请何千户,你不知道?明明府里有外男,你瞎跑什么?一时撞见了,简直是丢我的脸!”
他只要一想起何千户那厮一双贼眼紧盯着六娘,心里就气得很。可他又不能去骂何千户,只好把一腔怒气全发泄到李瓶儿身上。
李瓶儿沉下脸,甩手挣开他,揉揉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他抓红了。
她也生气了,梗着脖子骂回去:“我只是带官哥儿去花园里玩,大姐姐也这样说的。你们又不是露天在花园里宴客,谁知道他是从哪来的?还把我吓一跳呢!你的客人你不看好,他进进出出没下人跟随?你不去怪当差的下人不尽心,倒怪起我来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官哥儿害怕府里,上次鹅啄他,他记得清清楚楚,你又不让我们回庄子,现在出了事,只会来骂女人!这算什么男人?”
西门庆被她这一篇话说得怒目圆睁,一双拳手捏得紧紧的,他真想给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一鞭子!
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眼前一阵阵发晕,努力憋着气,等那阵晕眩过去了,怒问:“照你这么说,这事还得怪我?”
西门庆生得高大,周身裹着怒气,脸色阴沉,看起来真像一座黑黢黢的幽灵铁塔。
李瓶儿站在他对面,感觉面前的铁塔快要倒了一般。这要是砸到自己身上,不死也伤啊。可输人不能输阵,她硬着头皮道:“反正不能怪我,又不是我主动去见他的。你要是早点让我们回庄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西门庆一听她还在心心念念着要回庄子,感觉自己的一片好心算是喂了狗。到底舍不得打儿子的亲娘,又担心吵醒儿子,他转身狠狠地踢了凳子一脚,甩着袖子大步往外走。
绣春和绣夏在门口缩头缩脑地偷瞧里面,见老爷出来了,赶紧站直身,垂着头。
西门庆不理她俩,迈过门坎朝院外走,忽然瞧见潘金莲站在不远处挤眉弄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顿时火冒三丈,几步赶上去,踢了潘金莲两脚,骂道:“找死的淫|妇!你贼头鼠脑地偷看什么!”然后径直朝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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