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王三官在她娘的撺掇下,已经认了西门庆为义父。
义父新升了职,又刚办公差回来,于情于理,都该请他上门吃顿酒席。
小厮恭敬地递上请贴, 请西门老爷到那日一定要来赴席。
西门庆接了贴子,答应下来, 赏了他二钱银子。
安排好这些事情,西门庆回到上房, 吴月娘见外面寒冷, 便让丫头上了一碗姜茶给他。
西门庆喝完姜茶, 又走去查看中午宴请何千户的酒席,便事事都齐备了,便让小厮去请何千户。
何千户现在还是光棍一个,独身一人跟着西门庆上任。之前说好买夏任溪的房子, 因他的家人老小还未搬走,便只好先暂住在衙门里。等买下房,安排好一切,才让人回京城去接自己的家小过来。
来安领着小厮,抬着一顶暖轿去衙门里接何千户。
中午,西门庆在花园里的厢房内摆了一桌酒席,放着好几个火盆,熏得屋里暖如春日一般。
何千户到了,两人见了礼,在酒席上分宾主坐下。西门庆还请了温秀才相陪,又叫了妓院里的郑春、郑奉等三名清俊小厮在一旁递酒弹唱,其乐融融。
酒席过半的时候,何千户饮多了几杯,起身要去后边的净房,西门庆急命来安儿随侍。
吴月娘在上房也摆了一桌酒席,妻妾齐聚一堂。
桌上摆了一坛内造菊花酒,小玉、玉箫、春梅及迎春这几个丫头站在桌旁斟酒递菜。
吴月娘挺着大肚子,竟然也不忌酒,她率先端起酒杯,对众人笑道:“老爷在外面请人吃酒,我们也自在玩一会儿。来,为了庆祝老爷升职,我们共饮此杯。”说完就一饮而尽。
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和李瓶儿,都端起酒杯喝了。
丫头们忙着给各人添酒,吴月娘又端起一杯,道:“这一杯,是为了六娘的。难得她大好了,又回了府,以后我们几姐妹就能时时在一处了。”又是一饮而尽。
其他几人立刻也喝了,李瓶儿只好捏着鼻子喝下。
眼见吴月娘还要再次举杯,李瓶儿连忙道:“大姐姐,你当心身子,喝太多酒会不会不太好?”
吴月娘浑不在意:“这么点酒,怕什么?跟甜水似的。”
潘金莲笑嘻嘻道:“六姐姐果然是养娇了,连大姐姐敬的酒都不肯喝,这是想喝罚酒了?”
李瓶儿微笑道:“我也是担心大姐姐的身子。”然后夹了一块炒鸡蛋,喂怀里的官哥儿。
潘金莲看了一眼白胖起来的官哥儿,挑眉道:“六姐姐,我们都知道官哥儿是宝,你也不用连吃饭都要抱在怀里吧?抱金蛋吗?随便交给哪个丫头,让她们带下去喂就行了。谁还能把官哥儿抱走卖了不成?”她又逗了逗官哥儿,问他,“官哥儿,你是不是金蛋?可会蛋生蛋?”
李瓶儿一眼也不看她,又夹了一筷子鸡蛋喂儿子,道:“他认人呢,省得他哭闹,还是我喂吧。”
吴月娘对潘金莲说:“五姐,她自己生的儿子当然自己心疼,这个你就不懂了。”
潘金莲脸色一变,笑容瞬间垮了,心想,她已经拿到了薛姑子给她的生仔药,只要在这个月的二十九日晚上和老爷春风一度,不愁怀不上儿子。到时看谁还敢笑话她!
孟玉楼见金莲脸色不好,赶紧岔开了话题,笑着对李瓶儿说:“六姐,不是我说你,你一个人在庄子上有什么意思?你看看府里多热闹,我们一起说说笑笑,再做做针线,日子不是过得挺轻松么?”
李瓶儿朝她笑了笑,为难道:“主要是官哥儿不习惯,他在庄子里跑惯了。”
吴月娘道:“快别提这个话题。早上你那么一说,你看,老爷的脸色都变了。我估摸着,要不是看在官哥儿的面子上,多半连你都会挨几句训斥!”
“呵呵。”李瓶儿顿时没了话。
李瓶儿先喂饱官哥儿,便想让绣春把他抱下去,自己好用点饭。谁知官哥儿似乎极怕上房这里,紧紧扒在李瓶儿怀里,死活不松手。她没办法,只好一手搂着他,一手吃饭。
她才刚吃了几口,官哥儿不耐烦起来,吵着要出去玩,一手扯着她的衣襟,一手指着外面,连声大喊:“玩,玩!”
潘金莲坐在李瓶儿隔壁,她捏了捏官哥儿的脸蛋,嬉笑道:“这么冷的天,你去哪儿玩?学你爹去院里找粉头玩吗?”
吴月娘当即斥道:“五姐,当着孩子的面,快别这样讲!”
潘金莲讪笑一声,端起酒杯喝酒。
官哥儿因为被她捏了一把,吵闹得更加厉害,在李瓶儿怀里不停闹腾起来。
李瓶儿心里对潘金莲膈应得很,又不想和她吵,便抱着官哥儿站起来,朝大家抱歉地笑了笑,对吴月娘道:“大姐姐,你们先吃,我带他出去走一走,等哄好了我再回来。”
吴月娘连忙道:“去吧,去吧,去花园里走一走就行了。不要呆得太久,省得冻着了。”
李瓶儿朝她福了福身,抱着官哥儿起身出去,绣春和绣夏赶紧跟上。
出了上房,李瓶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顺着长廊,过了角门,一路走到花园里。虽然这时节不应有花,但西门庆豪气,置了一间暖房专门养着好些花卉,诸如菊花、迎春花、丁香之类的。因今日要宴请何千户,花园的过道上也摆了长长两溜开得正艳的花盆。
官哥儿一见就高兴起来,拍着小手,嘴里嘀嘀咕咕着。
李瓶儿抱得手臂酸软,见花园里除了她们再也没别人,便把官哥儿放下来,由两个丫头护着他,在一盆花跟前指指点点。
李瓶儿一边捏手臂,一边对前面的丫鬟道:“看着点,别让官哥儿又把花瓣揪下来了。”
绣春头也没回:“知道了。”
何千户从净房出来,在隔间洗手的时候,从半开的窗户望出去,见来时空无一人的花园里竟然站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约二十上下,虽个头不高却纤细玲珑,肌肤白净,一张瓜子脸上面一对水汪汪的杏目,像会说话一般,露出无限柔情。
何千户骤然一见,心神大震,不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他急步从隔间出来,打量着那位姑娘头上首饰稀少,仅着一根金簪,瞧着倒像是这府里的大小姐或极有头脸的大丫头。
来安儿见何千户朝六娘那边走去,还以为他是要见见官哥儿,不知道应不应该拦着。他只犹豫了一瞬,何千户已经走到了李瓶儿身后。
何千户朝李瓶儿深深作揖,口称:“在下何永寿,字天泉,是新上任的千户……”
李瓶儿猛然间听到有陌生的男声,被吓了一跳,忙转回身来看,只见一个年轻又白净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背后。
何千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西门庆从那头大步走来,一脸笑意,口里大声道:“天泉兄,我久等你不来,料你定是迷了路。”
何千户只好丢下李瓶儿,回身朝西门庆笑道:“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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