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迸出来了。
西门庆捧着她的脚,神色惶恐,连声朝外喊:“绣春,绣春!快去找大夫!六娘不好了!”
绣春和倚翠急忙奔进来。
李瓶儿见大家乱成一团,只好坐起身来,对两个丫头说:“没事,是老爷大惊小怪了。绣春下去吧,倚翠留下来。”
绣春害怕老爷,听了这话急忙退到门外,听候使唤。
倚翠垂着手,忐忑不安。她既想像绣春一样退出去,又担心惹六娘怪,她还想若是老爷仍旧对她有所眷恋就好了。没等她理出头脑里的乱绪,人已经自觉地站到了一旁。
西门庆顾不上倚翠,问李瓶儿:“我的乖乖,你告诉我,是谁将你的脚弄成这样?我一定要把他捉进牢里狠狠教训一顿!不打打他们,他们不晓得谁才是主子!”西门庆发起狠来,别说倚翠了,就连李瓶儿也怕。
倚翠听了这话,悄悄地往墙角挪了挪,身子缩了缩。
西门庆捧着李瓶儿的脚,像捧着昂贵的、碎掉的内造琉璃工艺品一般,眼睛一片水雾。看他那架势,若李瓶儿说不出个一二三,他大约就要哭出来了。
李瓶儿觉得怪没意思的,对他这种见人就演的深情实在提不起兴趣。她抽回自己的脚,语气平淡:“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
西门庆哽着嗓子:“我还以为六娘在庄子上养得极好,谁承想,倒被奴才们搓磨至此了!这是我的错,我的错啊!”他在床榻上跪下来,捶胸顿足,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拍得呯呯一片声响。
倚翠终于抬起了她的头,张口结舌地看着发狂的老爷,好像刚认识他一般。
西门庆满脸忏悔,几乎快要痛哭流涕:“六娘,你实话对我说,不要害怕,是哪个奴才不听话了?惹得你竟要自残!”
自残?他竟然说她是自残,李瓶儿好一阵无语,实在理解不了他的奇葩想法。
这简直是戏精一样的男人,从涎皮笑脸到深情不悔,有张有驰,演绎得毫无压力,转变之迅速,神态之自然,当属清河第一。
西门庆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触动了她的心事,忍不住从床榻上起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的姐姐,我那好性儿又仁义的姐姐!有我在呢,你千万不要害怕……”
西门庆的两条胳膊像螃蟹的钳子,箍得她又紧又痛,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他还在那表演情深似海。李瓶儿再也按捺不住,狠狠拍了拍床榻,怒斥道:“够了!有完没完了?”
西门庆闭了嘴,奇怪地看着她。
六娘可真令人新奇!他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似的,目光灼灼,兴致盎然地盯着她看。六娘的那点挣扎,那点怒愤,在他眼里如同被猎人逗弄的小白兔,惹得他吃吃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的脚好疼。倚翠呢?”李瓶儿瞪他一眼,转头去寻倚翠,看到缩在墙角处的倚翠,便朝她招招手,亲切又和蔼地说,“你来给老爷松松筋骨,我去找绣春捏捏脚。”
西门庆满脸不相信,追问道:“你的脚真的没事?”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上次六娘跟他提过,找了一位老大夫看脚的事,“你上次让老大夫治脚,就治成这般模样?是哪个庸医干的好事!我非把他抓到牢里不可!”
“真的没事,不信你瞧,我走得可好了。”李瓶儿顺势下床,来回走了两步给他看,“不过,就是有点丑,不合您的眼缘,吓着您了吧?让倚翠先给您松松筋骨,我去更衣。”说完,转身就走。
西门庆本想拉住她,可一想到那双脚,又看到倚翠已经挨挨蹭蹭地到了床前,便没言语,任由李瓶儿出去了。
☆、第 39 章
倚翠见识了自家老爷残暴可怕的一面, 吓得像个鹌鹑似的。等李瓶儿出了上房, 她畏畏缩缩地走近, 哆嗦着嘴唇道:“老、老爷……”
西门庆舒服地趴在床上, 半闭着眼睛, 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嗯,上来, 给我捏捏。”
倚翠脱了鞋, 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跪坐在床上, 一心一意的按摩起来。
这一回,她不敢动歪心思。老爷明显是更稀罕六娘多些,她要是自作聪明,惹了老爷的厌,没准明日就会被哪个婆子提走, 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老爷可是说了“我能六十两把她买来,就能七十两再卖出去”, 六十两买一个丫头实属罕见,不然她也不会在之前那婆子手里呆那么久还没卖出去。什么地方会花大价钱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除了妓|院, 不作它想。
倚翠不想进那种肮脏地方, 她打起精神, 心无旁骛地按摩起来。
李瓶儿的这张床,是西门庆花了四十两银子新买的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镂空雕刻,床身上刻有石榴缠枝的花纹, 寓意多子多福。李瓶儿卧床不起时,几个丫头摘了鲜花,制成花包,在床柱四角分别挂了一个。
床上铺着厚厚的两层棉被,躺上去像躺在棉花里似的。闻着花包散发的幽幽花香,西门庆本就是喝了酒的人,不一时就从半闭眼变成全闭眼,慢慢熟睡了。
倚翠不敢停手,见老爷睡着她只敢将力度放轻了一些。她的额头很快聚起了汗珠,抬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又战战兢兢地接着给老爷按摩。
李瓶儿到了偏房,绣春端了一盏蜂蜜水来给六娘解酒。
李瓶儿歪靠在床头,捧着小盏慢慢喝着,绣夏则坐在床榻上替她揉腿捏脚,她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
绣春蹑手蹑脚地走到上房门口,探头瞧了瞧,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溜回偏房,向六娘报告:“老爷睡着了,倚翠还在伺候着呢!”
“哦,就让她伺候着吧。”李瓶儿苦笑了一下,“你给我揉揉额头。好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头有点不舒服。”
绣春紧张地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李瓶儿挥挥手:“不用,揉两下就好,我再小睡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绣春上了床,将李瓶儿的头摆好,慢慢给她按着太阳穴。
绣夏看了看绣春,又看了看六娘,见她睁着眼睛并无睡意,便小声闲话道:“老爷喝了那么一大坛酒,幸亏没有吐,不然我们刚给六娘新铺上的两床棉被就可惜了。”
绣春嘟着嘴,朝上房翻了个白眼:“只要倚翠不胡乱折腾老爷,老爷又怎么会吐呢?”
绣夏笑了笑:“毕竟是在六娘的床上,倚翠不会那么放肆吧?”
绣春小小的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之前她的胆子可是大得很。”
“好了,”李瓶儿无奈出声,“绣春,你别老是针对她。我也不指望她来伺候我,再说我有你们几个人就够了。她只要在老爷来的时候,把老爷服侍好,替我尽尽心,那我就多谢她了。”
“都是六娘惯的,春梅姐都没她那么大架子呢!”绣春仍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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