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讶然发问:“怎么了?”
李瓶儿板着脸:“月事来了。”然后匆匆跑进上房,绣春连忙跟了上去。
被人撇下,独自坐在桌旁的西门庆脸色瞬间变黑,和背后渐渐暗沉起来的暮色相融,令人不敢直视。
那一刻,没有哪个下人敢盯着老爷的脸色看,更不敢揣摩他的心思。倚翠将自己缩得更紧,生怕被人当做出头鸟。
李瓶儿跑进净房,坐到马桶上,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果然欲望是罪恶的温床。都怪那情那景太美了,她一时不察,才着了他的道。看来,她有必要把自己的生活范围往外扩大一点。日日闷在庄子里,没病都有病了。
“六娘,真是月事来了?”绣春有点着急,因为六娘的小日子不是这时候。
“没有,你别出去乱讲。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李瓶儿收回心神,摇摇头,又问道,“倚翠呢?”她现在急需倚翠的帮助。不让倚翠干粗活,赏银也给得最多,这些可不是白给的。她要是想撂挑子,得先问问李瓶儿答不答应。
“在外面呢,我瞧她也是被吓坏了。”绣春回道。
“没事。等晚上老爷哄哄她,她就好了。”李瓶儿感到心力交瘁。
她摘下头上的鲜花、簪环,又让绣春伺候着洗了把脸。绣春说要去提热水来,李瓶儿不让,就着盆里的冷水匆匆洗了洗。
刚收拾好,西门庆进来了。
他拉着她的手,只觉她手心冰凉,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道:“怎么脸色忽然这么苍白?”
李瓶儿才不会告诉他这是因为刚用冷水洗过脸的原因呢!
“哎呀,你瞧你,手心也发凉。我就说,那螃蟹不能吃太多,你又不肯配着酒吃,可不是受寒了么?肚子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大夫来?”西门庆一连声地问。
“不用,我去躺躺就好。”李瓶儿往床边走去,西门庆硬要扶着她,倒把绣春挤到旁边去了。
“快躺好。”西门庆扶着她躺下,扯过被子搭到她的肚子上,又替她脱了鞋,捧着她的两条细腿要放进被窝里去。忽然,他动作一顿,捏了捏她的脚,叹了口气,“不要紧,你的脚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嫌你的脚难看。以后别再躲我了,我真的不嫌弃。”
李瓶儿眨眨眼,愣愣地看着他。
西门庆替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轻笑道:“六娘的圆头小鞋也挺有趣的,还是那么小巧。”
李瓶儿犹犹豫豫地问:“老爷,那您今晚……”
“你当老爷还是那不知事的人?你月事来了就好好歇着,我自有去处,别操心我。”西门庆脸色真诚,言语恳切。
李瓶儿放下心,暗想又逃过一劫。本着慈悲的心肠,她劝了一句:“老爷,您对倚翠和蔼些。她胆小,不经吓。”
“我知道,你安心歇息。我去倚翠屋里歇一夜,省得打搅到你。等过几日,你舒坦了我再来。我和你的感情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比的,等几日不算什么。”
李瓶儿心一紧,只见西门庆已经起身出去了,留下她独自消化这个不定时的炸|弹。
倚翠现在的身段放得很低,眼里也有了活儿,哪儿需要人帮忙,都不用别人喊她,自己就上去了。
西门庆出来时,倚翠正在收拾石桌上的茶碗果碟。
西门庆对倚翠说:“倚翠,跟我回屋。”
倚翠吓得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细瓷白碟摔到地上。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用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低眉顺眼地迈着小碎步紧紧跟上。
这一夜,西门庆折腾得格外厉害。动作粗鲁豪放,完全没把倚翠当人。他拉开倚翠的双腿朝后压,差点将她的大腿根压折,嘴里连声喊:“瓶儿,我的瓶儿……”
倚翠捂着嘴,不敢漏出一丝声音,生怕搅醒了老爷的美梦。
西门庆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倚翠眯着眼歇了一小觉,天才麻麻亮她就起身了,拖着破布般的身躯挣扎着去了上房,她要好好伺候六娘。
李瓶儿昨夜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才刚端起茶盏,倚翠就来了。
她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不多歇会儿?我这里不缺人使,你回去休息吧。”
倚翠勉强笑了笑:“老爷还在睡,我没事干,就来陪着六娘。”
“哦,那你坐吧,别站着。”李瓶儿体谅她辛苦,吩咐绣春给她搬个座儿。
倚翠斜签着身子坐下,屁股刚挨到凳面,嘴里就嘶了一声,迅速站起身,尴尬地笑道:“我还是站着吧,哪有在六娘面前坐着的道理?”
“你……”李瓶儿总算看出来了,这姑娘受伤不轻啊!也不知西门庆那厮又如何折腾她了。一想到西门庆琳琅满目的花式玩法,以及比多拉A梦还要多的辅助用具,李瓶儿就替她打了个抖。
那厮再俊俏,再风流倜傥,也是个折磨女人的刽子手啊!
“咳,”李瓶儿放下茶盏,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和蔼地对倚翠说,“我晓得你的辛苦,你放心,”她拍拍倚翠的手,以做鼓励及安慰,“老爷平日事多,难得来庄子上一趟。明年,明年……”顿了顿,她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明年,我自会提拔你,给你一份好前程。”
她想过了,等西门庆一死,她绝不回去府里受吴月娘的摆布,到时就躲在庄子上过清静日子,若是躲不过,大不了卖了庄子,带着家当,隐姓埋名,另寻别的地方住。
倚翠也算是功臣,到时看她是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呢,还是想嫁出去。不论哪样,她都不会小气的。
“绣春,拿十两银子来,再从箱子里取几条销金绣花汗巾。”李瓶儿吩咐道。
绣春拿了东西出来,李瓶儿把这些全赏给倚翠。倚翠还想推辞,李瓶儿故意板着脸:“赏你的,你就收好。好好存着,将来自有用处。”
倚翠摇晃着破碎身躯弯腰向她道谢。
李瓶儿不忍心看她,这是代自己受罪了啊。她挥挥手:“你去绣春房里歇着,老爷那里我会吩咐小丫头在门外守着。”
倚翠谢了又谢,蹒跚着脚步退出去。
“啧啧,”李瓶儿见倚翠出去了,她吸了口气,冷风穿过牙缝,激起一阵牙疼,“绣春,给我泡盏浓茶,我得压压惊。”
“六娘,早晨空腹喝浓茶对身体不好,我还是给您泡盏金桔蜂蜜水来。就用杨娘子送来的野蜜,可甜了!”绣春对倚翠的惨状心有戚戚,见李瓶儿发话,这才收回心神。
“行吧。等下,”李瓶儿叫住她,“老爷一会儿该醒了,你多泡一盏,给他解解酒。老爷那杯不用放金桔。”
辰时,西门庆醒了,睁开眼就在床上大喊:“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小丫头喜儿奉命守在倚翠屋外,听见屋里老爷在喊人,她不敢进去,反而踢踢踏踏的一路往上房跑,嘴里叫着:“六娘,六娘,老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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