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天真的想法,林霁月微笑着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火车进站,检票员帮忙把丹丹的轮椅抬上车厢,孟琳回头看着林霁月,再一次深深地抱住了她:“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们等你。”
“好。”
绿皮火车发出呜呜的响声,庞大的机械在这长天里发出悲凉的鸣叫,周围送行的人潮逐渐退去,林霁月望着空空的铁轨出着神。
天空,又飘雪了。
她在想那枚戒指。
它戴不到她的手指上,她也成为不了拯救聂明宇的人。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真相。
她曾经觉得自己毫无保留地爱过骆铭,直到她认清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做出离开决定的那个夜晚,她思考自己到底爱骆铭什么,后来发现她只是喜欢有所依靠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被救赎了,其实没有。她以为自己能救赎聂明宇,其实也没有。
一种没来由的绝望让她在人群中像只幽灵一样。
她打电话给聂明宇。
寂寥的“嘟”“嘟”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对方淡淡地说了一个“喂”字。
林霁月微微张开嘴,白气从她的口中流溢而出,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如果我今天就走了,你会怎么办?”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聂明宇抚摸着怀中的手风琴,久久没有回答她。
林霁月的嘴角咧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挂断了电话。
空旷的天地间,她仿佛听到了他的琴声。
聂明宇再度拿起手风琴,他演奏着刚才的乐曲,却怎么也入不了理想的境界,他的手指越来越快,急促的弹奏让欢快舒畅的乐曲变成了杂乱沉闷的噪音,他沉浸于疯狂的宣泄中。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大结局了_(:з」∠)_
☆、第三十章 云端之上
聂明宇逐渐觉得手指已经麻木,那纷飞的乐声撕拉横扯失去了美感,像只野兽一样咆哮。终于,他停下了,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把手风琴放在床上,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密室。他走到窗边,玻璃上已经结了厚厚的水雾,仍然透着莹白的光,隐约像天堂的入口。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桃绒的小盒子,打开,取下戒指,钻石仍然闪耀缤纷的火彩,细小又耀眼。直到冰冷银环在他的指尖逐渐染上人的体温,他迷离地看了它很久。
他打开窗户,寒冷的空气血盆大口把他清癯的身体吞噬,他看到一片柔软的雪花迎面飘来,六角的轮廓规整而对称,完美无暇,晶莹透亮。它逆着光,在他的视野中翻转,然后划过他的耳边。
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啪”地一声,像叹息似的,它融化了吗?
细碎的精灵们绕过他的身体,进入温暖的室内,忽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聂明宇俯瞰下去,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有一簇簇雪白的堆积,像白化病人身上的斑点。
聂明宇想起一句戏词,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繁华易逝,天地降下这雪是为了掩盖这摊废墟吗?
他把那枚戒指移出窗外,寒风如带刺的舌头舔舐他的手,同化着他的体温,他感觉手麻木了,眼前的一切也模糊起来。
手指轻动,那枚戒指直直地坠了下去,他看着那渺小的物体越来越小,变成尘埃,消失不见。
他没有听见“叮”的一声,戒指似乎是掉在了雪堆中。
迷茫的眼睛中突然涌现起疯狂的恐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他发疯般地冲出办公室。
这几天不断有龙腾的员工收到结账通知,人们逐渐离开像蚁巢一样辉煌的龙腾大厦。一个职员依依不舍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满地都是萧条的纸屑,他沮丧地走出办公室,却听见走廊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楼里震耳欲聋。
他看见一个身影从他眼前掠过,像疾风一样,他怀中的档案纸被气流卷起,逐着那人的脚步滑行了一段旅程。
聂明宇扑到那斑驳的雪地里,翻开那些雪堆,疯狂地寻找。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任何事了,丢掉的戒指如同他以前丢掉的东西,一文不值。
可是,为什么他感觉身体里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那不是他丢弃的,是被夺走的。
他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口中不断喘出白气,身上的体温像火焰在炙烤。
他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活生生地存在于世界上。
水珠一样的东西滴在晶莹的雪簇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聂明宇抬起头,阴翳的天空看见他热泪盈眶。
寒风肆虐,风声不肯停歇。
他找了很久,直到泪痕在他脸上凝结,直到手像冻铁一样冰冷。但没有找到戒指。
他累了,颓废地坐在雪地上,寒冷正从他的每个毛孔钻入侵体内,剧烈跳动的心脏像岌岌可危的孤城。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埋在风雪中。
他的脑海里一直想着林霁月的身影,关于她的记忆,他贪恋她的体温,她的发香,她的笑容。他拥有戒指的时候,不敢把它戴在她手上,当他终于有勇气的时候,戒指已经不见了。
他仿佛能听见上天的嘲弄。
不知什么时候,他耳中响起了脚步声,熟悉的步调停驻在他面前,他缓缓睁开眼睛。
“你在做什么?”林霁月的音容突然出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林霁月伸出手,指腹触摸到冻红的皮肤上泪渍的痕迹,他的睫毛上结着冰霜。她解下自己围巾,裹住他的脖子和下巴。
围巾上她的体温和香气让聂明宇如梦初醒,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握住了她整理围巾的手。
冰冷的触感让林霁月呼吸一窒,但她没有躲开。
“你没走。”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我没走。”林霁月的眼中潋滟着能够融化冰雪的温柔,她抽回手,从包里艰难地掏出一个东西。
聂明宇呆滞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白色丝绒盒子。
“我去买了这个,”林霁月低头打开它,一枚朴素的戒指映入两人的眼帘,“我当初说,希望你想好了再把戒指送给我,可我已经不想等了。”
林霁月回想起自己挑选戒指时的心情,是忘却所有烦恼地、如孩子般的纯粹。
“我从不劝你,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压力。我感觉你把我当作了一尊寄托憧憬的神明,你希望我理解你并永远站在你一边,而我也这么做了——可我不是神明,我不想因为满足你而把自己的想法掩盖……”
“我爱你,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如果你不能把戒指给我,那么,让我把戒指给你。”
她像一个赌气的孩子,把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如果没有你,我本可以忍受无聊的人生,你走后,我的人生只会比以前更黑暗。”
“所以——抱歉,我不能让你了却残念地奔赴另一个世界,怀着这份愧疚吧,因为我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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