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还是不想?维奥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前都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吗?”卡里巴恩心头恼火。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再次沸腾,就像回天国最滚烫的温泉水,热度反复烫伤他脆弱不堪的理智。
一直观望的布利多恩摇摇头,走过来伸手隔开兄弟和维奥拉。“冷静点,卡里巴恩。你忘了吗,维奥拉也一直很痛苦,不辞而别绝非她的本意。”
“我知道…”卡里巴恩把眼睛转向一旁。
维奥拉总算肯抬起头,有几分感激地看向布利多恩。
“我不会勉强你的。”布利多恩温柔地抚摸维奥拉的头,捋顺她的发丝。他转头看向偷瞄这边的卡里巴恩。“你也别再凶她了,不然你又要后悔的。”
卡里巴恩撇嘴,端正的脸上浮起几分不服。“我现在很冷静。”
布利多恩不去拆穿,附和道。“是,希望你能一直保持。”
“但我仍然无法理解。”卡里巴恩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话锋一转。他再次看向维奥拉,语气里透出埋怨。“我真的是……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布利多恩无语抿嘴。
维奥拉摇头道:“我是真的没法跟你回阿瓦隆,至少今天不行。但你相信我,等我处理完一切就立即回去。”
卡里巴恩倔脾气上来了,他不满意地追问:“你非得一个人?我帮不上忙吗?如果是担心右手会暴走,那是多余的,我从来就不畏惧,我压根就没怕过你!”
维奥拉很想笑,又面露苦恼,一副纠结的表情。
“你必须清楚,说服不了我你今天别想走。”卡里巴恩说到做到,他立即握住维奥拉手腕,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够啦,卡里巴恩。”布利多恩忍不住推搡他一把。“相信维奥拉吧。你的确是从来都没怕过她,但你也没赢过她啊。”
卡里巴恩哀怨地瞥了兄长一眼,最终悻悻松手。
布利多恩满意地点头,认真凝视维奥拉。“在这之前,维奥拉,你要向我保证会平安归来。”
仿佛被无形的双手在背后推了一把,维奥拉心底涌|出一股决意。
“维奥拉?”卡里巴恩怀疑而不安地唤她。
嘴上扬起淡淡的笑,维奥拉忽的做出令剑盾兄弟都想不到的动作——抽|出绑在腿上的短刀,雪白的冷光在马尾根处一闪而过,大把发丝如同被齐刷刷刈过的麦穗。
失去需要束缚的分量,皮筋自然脱落,轻轻掉在地上。
“收下这个,卡里巴恩。”维奥拉把头发递给他。
卡里巴恩愣了。维奥拉参差不齐的短发垂在耳畔,并不美观。可在星河的光耀下,她的面庞又仿佛蒙上银纱,显得神圣。
“你…真的会回来吗?”怀着无比珍视的心情,他捧过那束灿比黄金的麦色头发,指尖仿佛被麻痹了。
“我身上没有什么贵重的信物,暂时就用这个吧。我保证,一定会回阿瓦隆找你还回来的。”维奥拉露出兄弟二人再熟悉不过的、温和而狡黠的表情。她翻身上马,轻扬的马蹄声消散在了微凉的夜风中。
对波塔利亚的不舍和对阿瓦隆的思念,两者毫不矛盾,并没有人剥夺她任何自|由,是自己太钻牛角尖了。思绪仿佛是乘风飞舞的细沙,盘旋而上,在云端与漫天白花似的星子嬉戏。
“拉维你终于…”伊拉捕捉到马蹄声,惊喜地转过头,刹那愕然并愠怒起来。“谁动了你的头发?”
“别气,只是出了点小状况而已。”维奥拉一脸轻松地站回地面。但胸膛不停起伏,她像是疲惫了。
拉斯和押走犯人的守备军交接完毕后走过来,愣住了。“…说实话,你这新造型真不怎么样。”
“都说了出了点意外…”维奥拉看看他,又看看伊拉,心里的恍惚和悸动越发强烈。如果布利多恩不出手解围,以卡里巴恩的性格十有八|九会强硬地带自己回去,而她本人处于理亏的劣势,并没有太足够的理由说服他,甚至安慰自己的余裕都没有。
佣兵组织的目的、雾的来历、右手异变的真相,这一系列的问题需要留在波塔利亚才能解决。维奥拉对此毫不怀疑,也庆幸自己可以再次和俩人会合。她露出劫后余生般欣喜的表情,加快了脚步——
伊拉陷入征愣,惊讶得一动不动。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拉斯同样怔然。
维奥拉的身体轻轻打颤,仿佛不借助他们的力量,就要倒在地上。
“我…我还活着,对吧?”鼻息间萦绕安心的气息,她情不自禁说起糊涂话。
拉斯和伊拉困惑地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面露微笑。
“不然的话,那就告诉我吧,现在抱着我的究竟是谁?”拉斯微微弯下脊背,让嘴唇靠近维奥拉的耳畔,故意呵了一口暧昧的热气。
维奥拉恍然回神,抬起头露出了依稀残留着水光的眼眸。
仿佛是雨后天穹呈现出的色彩,澄澈而纯粹。那只抓扯后背衣料的手,指尖把心骚|动了。伊拉顿觉拉斯异常多余,复杂的情愫在瞳孔深处窜动。他久久沉默,犹豫不决。
拉斯适时地主动脱离怀抱,调侃道:“如果你想利用形象加分,不如剪个板寸吧。”
“拉斯。”伊拉朝他投去明显责备的一瞥。
维奥拉意识到该松手了。她没什么留恋地放开伊拉,陷入思忖中。
伊拉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在短发遮不住的纤细后颈逡巡着。
拉斯沉默端详面前的两个人,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水面的涟漪渐次平息,那颗石子朝更幽深处沉落去。
☆、17
“呐,爸爸,为什么成熟的麦穗不会有别的颜色?”
“你觉得这种颜色好看吗?”
“唔…也算不上难看。但一到秋天麦田都变成了这种色调,有些无聊。”
“可是爸爸我很喜欢这种颜色噢。”
“诶?”
“因为啊…”男人高高举起年幼的女儿,她细软的长长头发随风起舞,和近处泛起波浪的同色麦田融为一体。脸上露出着迷似的笑容,他说:“这是十分美丽的、丰收的颜色,也是胜利的色彩,孕育着未来的色彩。”
澄澈纯粹的宝蓝色里,倒映着质感更为厚重的青苍。愣神地望着父亲,并不太理解他眼中的憧憬,她伸出手,轻轻揪住几缕紫中带着红的艳丽发丝。
爸爸?
维奥拉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手掌心空荡荡的,汗水微微闪亮。
转眼看去,纱帘被晨曦染上一层浅灰。把这层轻薄的遮掩拉开,只见远处的山峦上悬着一轮淡黄的月,如雪花般缀着黑夜的星子已经隐没,天幕渐蓝渐明。
喳喳。一只椋鸟抖着黑褐色的身体,自挂着露水的蔷薇花丛里钻出。它从老园丁的头顶低飞而过,嘴里衔着一根|毛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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