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停了脚步,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他眼神明明凶得很,泛红的眼角却划过一丝泪痕,嘴角咬得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似的颤抖着身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酒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被茨木毫不留情地甩开。小家伙的脊背绷得笔直,细瘦的脖颈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大踏步走出办公室去。
酒吞跟着想要追出去,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停下来脚步。他深深看了一眼茨木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既然我把他叫过来了,也同他分手了,那就请你们履行自己的承诺吧……不要处分他,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他是清白的。”
————
茨木一出门就绷不住了,他硬撑着拐进走廊尽头的储物间,把包一扔靠在墙角就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这感觉真他妈糟透了,原本就已经很操蛋的生活生活突然乱成了一团,而现在又告诉他最爱的人背叛了自己。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上天如此厌弃,浑浑噩噩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现在却连人生中最后一丝温暖也要被剥夺。
储物间很小,杂物横七竖八堆了一地,连人都没地方站。靠近墙边的地方有一扇开了条缝的窗户,冷风倒灌进来,带走了他身上所剩无几的热度。
他浑身发冷,泪眼朦胧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雾霾下的天空是铅灰色的,树的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打着旋落在地上,任人踩踏粉身碎骨。
他忽然就有了想跳下去的冲动。
一了百了吧。
反正一切都结束了。
他颤抖着手指扒住窗框,一股热血冲向头顶,烫得他脸颊通红无法思考。窗户不高,随便踩一脚就能爬上去,茨木扒着窗框往上爬,两条腿伸出去就踩在了云端。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他哭得累了,靠在窗框上无声地喘息,两道泪痕被风吹得发冷,刀割一样刺痛面部神经。可他也疲倦得很,明明知道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可是眼皮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可能睡过去了一会,也可能只是一个恍惚,还没等茨木追随着意识跳下去,身后的门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后脑一痛天旋地转,一个人拉着他狠狠摔在地上。
“你他妈臭小子——还敢跳楼?!”
他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是鬼使黑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
“他怎么样?”
“他很好,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酒吞站在男生宿舍门口,被鬼使黑和荒两个人堵在外边。他疲惫而烦躁,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电钻在一起疯狂旋转。可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了最后的仪态,尽量礼貌地请求: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还能是哪样?”鬼使黑冷笑一声,“你怀疑他偷卷子,把他往枪口上推,现在还有脸来这里请求原谅——?谁给你的脸!”
青年猛地拔高了声调,一把抓住酒吞的衣领把人狠狠撞在墙上。他比酒吞健壮一些,生气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威压感直直逼过来。荒在一旁装模作样拦了一把,然后就溜达到外边给两人望风去。
“我给你个机会滚,”鬼使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要是你再敢伤他,别怪我动手。”
酒吞直直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扯了扯领子往外走去。鬼使黑在后面眯着眼睛目送他远去,男人的步伐不再像曾经那样意气风发,有些憔悴,连脊背都佝偻下去。
他摇了摇头,转身打开门回到宿舍里。鬼使白正在屋里忙前忙后,热粥温水感冒药林林总总摆了一桌,闻声抬起头来,问道:“……走了?”
鬼使黑点了点头,径自走向蜷成一团缩在椅子里的茨木,俯下身撩开遮住人脸颊的毯子,轻声问:“就这么让他走?”
茨木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鬼使黑看着他死死抓住毛毯骨节分明的手指,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家弟弟:“药吃了吗?”
“吃了,先喝粥垫了垫肚子,要不然胃会难受,”鬼使白瞟了一眼茨木的方向,伏在哥哥耳边悄声道,“加了点安定,让他睡一会。”
鬼使黑点点头,在弟弟脸颊上亲了一口:“辛苦你了,接下来我看着吧。”
安定的药效还是很管用的,茨木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然而他睡得也并不安稳,手指不时痉挛抽搐,薄薄眼皮下眼球不安地转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
鬼使黑把人抱上床安顿好了,抚摸着他紧皱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跟着难过起来。虽然依照茨木的意愿把人轰走了,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着不小的隐情。
他想起刚才对峙时酒吞看向自己的眼神,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却又沉淀着痛苦而悲伤的万丈深情,这不是一个做贼心虚的背叛者能拥有的。
他站起身给人掖了掖被脚,轻轻叹了口气。
天色将晚,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酒吞回到办公室,迎面遇到刚从实验室回来的大天狗。男人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怎么样?”
酒吞冲他扯起嘴角,艰难地笑了笑:“没事。”
“需要帮忙就说话。”
酒吞婉拒了他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慢慢收拾了东西,关灯落锁准备离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乘电梯下楼,而是拐了个弯,慢吞吞地往楼上的监控室走去。
他能感受到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和困倦,左臂手肘应该是在和鬼使黑拉扯的时候撞到了,火辣辣地肿了一片。他饥饿又沮丧,脑子乱成一团,一根名叫理智的弦在重重压力下绷得死紧,哪怕再一根稻草都会分崩离析。
可他还不能倒下。
酒吞摸到监控室的门口,掏出从值班老师那里借来的钥匙,开锁进门。监控室里没有光,而他就那么坐在黑暗中,打开电脑,揉了揉干涩的眼角,开始一点一点翻看近些日子的录像带。
刚过了一个假期,陷害茨木的人一定是在这段时间把卷子塞进他的储物柜里的。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学校根本不会给茨木申辩的机会,他现在能替他做的,只有尽快找到证据。
夜深了,整栋行政楼里只剩下酒吞窸窸窣窣的声响。长时间的搜寻让男人双眼酸涩头脑昏沉,他本来想靠在椅子里休息一会儿,却在文件夹里鬼使神差地翻到了今天的录像带。
他点开视频,把画面定格在茨木甩开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学校的摄像头的录影足够清晰,清晰到他都能看到小家伙摔门而去时脸上的泪痕。
“……还挺凶。”
男人喃喃地捂住眼睛,终于抑制不住地低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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