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澈的眼里没有一片灼灼的桃华,尽是一个神的影子,从未变过。
于是,神祇微微笑了。
一刹那间,仿佛云落在了苍茫的大地上,海水倒映在苍穹中,虹彩流淌成了星河,不断地旋转。
这是第一次见到神明真正笑起来的样子,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笑容,还是炫目得让凤遥重失神了良久。
按下心头狂跳不已的躁动,青年重新轻轻握住了对方温暖的手,第一次试探着小心交握在一起,低声道:“走吧,回去了。”
那天回去的路程似乎比往日漫长了许多。
夜里闷热的火焰魔城寂静无比。一踏入王宫空荡的走廊,不知是谁的心先动了,又是谁撩拨了谁,大约是醉人的酒气在这样无风的夜晚格外浓烈,凤遥重回过神时,已经被抵在了朱红的柱子上,由着对方搂住自己拥吻起来,不得不暂时将这些时日来越发沉重的心事抛之脑后。
神祇的吻温柔细致,没有当初那样霸道和侵占的意味,如那天对凤遥重所说的话一样,吾骨吾血,吾爱……
这一个字,从未妄想听过。
在遥远的过去,凤遥重未曾见过的弃天帝也是广爱众生的,正因如此,对于变回过去之貌的神明来说,情若是劫,爱亦未尝不可。
越是和半身相处在一起,就越无法遏制想将对方融于骨血之中的渴望,凤遥重是如此,弃天帝也是如此。
在昏暗不清的角落里,一场意乱情迷持续了许久。从最初的朱红长柱起,到雕花的石栏杆边,凤遥重本是想拉着弃天帝回房间里,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个寝殿门口,反而在拉扯混乱中,不知何时被抱着到了一处坐凳栏杆上。
细眸里泛着粼粼的水光,泪水顺着泛红的眼角缓缓滑下去,却被卷入了湿热的舌尖里。
“真爱哭……”
凤遥重下意识抱紧了对方,说:“冷……”
显然,这个抗议是有效的。弃天帝听了果然停下了动作,将青年滑落在腰间的衣衫拉了起来,重新将人抱起,回了寝殿里。
殿里顶上的夜明珠还亮着,本该在这里睡着的小丫头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躺在床上后,凤遥重意识清醒了些,问:“球球呢?”
“在偏殿,睡了。”
说着,又俯下身来,要吻他。
“等……等,”凤遥重伸手按在弃天帝肩上,犹豫着含糊问,“你……你怎么会这些的?”
以前欢好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前戏爱抚,总是像要把他活活吃了一样,啃咬得生疼。
将青年鬓边湿了的银发绕在两边的尖耳后,随手从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书来。
借着清幽朦胧的夜明光,凤遥重看清了这本书的名字,他怔住片刻,脸上烫得厉害:“这本书不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弃天帝只是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朝露之城的一处密室里。”
听起来好像是伏婴师的东西?凤遥重自然是知道这本在异度魔界流传已久的香艳小说,其内容之浮艳热烈,足以让任何一个看过的人埋头找手帕,而他……刚好凑巧的是,曾在朱闻挽月那里看过上下全本,不过那时他还十分清心寡欲,没有半点这些念头。
见凤遥重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知道这本书,弃天帝问道:“你看过?”
青年默不作声地将书扔到一旁,半坐着起来,反问:“魔皇大人怎么会想要看这些书?”
即使在此刻也不像染过半点红尘颜色的出世之貌依旧坦然自若:“情爱之事,若不能彼此尽享欢愉,便没有意义了。”
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微动,弃天帝吻了吻愣住的凤遥重,抚摸着那一头柔亮的银发,明丽得好似天界的清泉,低声道:“罢了,是吾一时失控了,待你好了再说。”
说完,他从床上起身,还未走出几步,就被凤遥重一把拉住了,刚一回转身去,未想青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将自己拉倒在了床上。
或许是他真的在凤遥重面前没了半点应有的防备。
顶上夜明珠的灯虽然暗了下去,但跨坐在他身上的青年身形仍旧清晰无比。
这是出自神明之手的优美造物,犹如一尊巧夺天工的玉像,超出凡相的性别,展现出飞天般的曼妙多姿,是真正属于魔道那胜过六道的美色。
方才还在指间的长发自光洁的胸前垂落下来,隐隐约约遮着留下的红痕,像藤蔓似的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那双细眸脉脉地看他,如春柳含情,红荷初绽,定定地与他对视着,半晌,沙哑轻柔如羽毛摩挲的声音说:“吾不知,魔皇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克制自己了?”
青年说话跟只小猫挠心似的,偏偏自己没有察觉,只管一个劲儿地撩拨着清冷圣洁的神,凑在同样的尖耳边,咬了咬:“魔皇大人可知,那本书不止一册呀?”
弃天帝只是静静注视身上的青年,由着对方从一个绵长深入的吻开始,沿着一路向下,尽管是有些不甚熟练,却意外得了要领。
“这一章……魔皇大人没有看过吧?”
青年笑得像一只翘着尾巴的猫,声音黏腻而沙哑,呼出的气声溢满着醉意,仿佛是斟满了美酒的玉杯,正等着被一饮而尽。
弃天帝问:“这一章,是什么?”
青年俯身吻住了他,冰凉柔软的肌肤贴靠在炽热紧实的身躯上,如雪融后的水泊,慢慢涌了上来。
那时候,凤遥重想,若这一切真的就只是一场注定湮灭的梦,也是平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了。他一直一直看着那双异色瞳中自己的影子,如痴如醉,不知对方也是同样专注地望着。
他们从未如此契合过,仿佛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用意识连接,就能知道所思所想——只因对方的倒影占满在整个心间,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夜还很漫长,这一场欢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淋漓尽致,极尽缱绻,付尽温柔。
当到了最后一刻时,凤遥重在恍惚间,看到周遭的一切成为虚幻的影子,帘幔化作淙淙的泉水,在清圣空幻之境中,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大如伞盖的金色莲花大片大片地盛开。
那是从未在六天之界上见过的景象。水面上升起的雾气涌动着,缕缕缭绕着盛开的金莲,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白羽纷飞而下,旋落在了莲花中。
接着,那些奇异的景象如烟云般消散在了他的眼前,似乎只是一场幻觉,只有此刻拥住自己的怀抱才是真实。
这一次,弃天帝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捋开凤遥重脸上被汗水濡湿后黏在脸颊上的碎发,轻声道:“睡吧。”
原先是不解的,直到熟悉的魔气涌入身体,凤遥重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打算离开。
这一次,弃天帝是想拿这具化身上所有的魔气来压制他身上的业力了。
凤遥重低下头,只有他能够看到的忘归之伤赫然在弃天帝的心口处至今未愈,圣气的侵蚀和魔气不断流失造成的后果已经显现,而那支箭身也渐渐开始了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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