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还是点点头,依言闭上了双眼。
一夜漫长的情事过后,已是拂晓将至。
虽然贪恋将自己紧紧拥住的温暖怀抱,但凤遥重还是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捧起纠缠不清的几缕银发,低头静静看着因连日来魔气过度消耗而意识暂时陷入沉睡的神明。
他依然记得当初被警告过的话,无时无刻没有忘记过。终于,这一天明白了那时所言者的真意,体会到了得到所渴望的挚爱时却要再放手是怎样的挣扎与痛苦。
穿好内衫,披上外衣,凤遥重叹道:“是吾错了……那位前辈当年在傲峰所说的话,是真的……”
“吾其实很欢喜,当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真心也好,像以前那样骗我也好,我都会好好记在心里。”
“我也……很难过……”
“但不论是过去,现在,将来,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有一点改变……”
“倘若真是劫数,最好就到此为止了吧……”
或是冥冥中吸引,或是一开始的注定,他所爱的,是遥不可及的半身,更是毁天灭地的神明,。
“这支忘归一定让你很难受吧……既然是由吾亲手所伤,也由吾再为你取出罢……”
“不会……再痛了……”
最后一次,凤遥重俯下身,轻轻吻在了那张令自己痴恋了数百年的容颜上。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了的老司机不能扶,千万不能扶。——来自丢了面具的棉被君的血泪教训。
七夕快乐,开个60码的小车,大家系好安全带,群里见全文。
☆、第五十章
平生姻缘,不过浮萍二字。
捻在指间的阵法符纸上浮现繁琐复杂的亮银咒文图案,随着法阵开启,如有生命一般飘出,布满在忘归的伤口上。
朱闻挽月找到的那本古籍是久远时先代医首偶然从万圣岩的一位僧者手中所得,内中恰好记载了一个佛门用于加持圣器的阵法。
那位老者研究了多年,发现上面是佛门的密宗种子字,应当是与一则久远传说有关,朱闻挽月对此也只能依靠笔记稍微看懂,似乎与言灵之术有几分相像,一个种子字即可包含真言密咒,正确念出便能施咒。
当年啸阳谷中所设下的阵法也是出自这本古籍。朱闻挽月认为凤遥重是鸠槃神子的弟子,而且还与万圣岩有过一段渊源,说不定知道这些字咒的念法,又因催得太急,只好匆匆照样画了下来,交给了凤遥重。
不过出殿门时匆匆一览,凤遥重便对这本提到的古籍好奇不已,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清辉点点的银光咒字飘浮在忘归的伤口周围,凤遥重凝视了半晌,发现他确实认得上面的每一个咒字,但这些并非是有谁教过他,而是来自于传承了障月阿修罗之力后的不明记忆。
以加持圣器之法将之唤出化为护印缚于己身,不仅可以将业力的侵蚀压制在皮肤之下,魔龙之躯上忘归的伤势也可以愈合了。
银蓝透明的精巧箭身以当时化天之弓的通天彻地之力贯穿胸前,直直插入正在跳动的心脏之中,金色的圣气如锁链紧紧束缚魔龙之心,随着与魔气的相互抗衡,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忘归彻底损坏,恢复成原本模样也迟早是时间问题。
凤遥重不知道神的梦中会有什么,也许是对未来的预见,也许是空无一物。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本来意识刚刚进入休眠状态的神因为感应到阵法的布置,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疲惫而温柔。
通透预见未来的异色双瞳映着半坐在身畔的青年的影子。弃天帝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声音充满倦意:“这支箭,对吾已再无影响。”
说着,温暖的掌心覆在凤遥重握着阵法符纸的冰冷手背上,似是有意安慰。
随后,弃天帝继续说道:“不论过去,现在,未来,诸相虚幻,唯情真实。”
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凤遥重片刻愕然,接着微微点头,“吾知道,你对吾说过,从不诳言。”
然后又听侧身枕靠着的神明说:“但吾也有惧意。”
长长的银发半掩着弃天帝冷峭优美的面庞,左眼苍穹尽收,右眼鎏金璀璨,对于承认身为神的自己出现这样的情感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般世间无有的美色,静静躺在自己身边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自己平生唯一。
听到这句意外的话,凤遥重忽然间想要撕掉这张手中的阵法符文。
怎能忍心失去?但又如何能再看着所爱如此痛苦?
凤遥重叹息一声,像是平日里哄那个小丫头一样,轻柔地抚摸着那头银发,在倏然交织的墨黑与圣白中,感觉哪怕是自身渐渐被无形的业力吞噬的剧痛,也比不上看到这一幕时心脏传来的痛觉,低声道:“是吾的错……”
是自己错了太多太多。执着是错,痴迷也是错。亦或者,连本身存在就是一个注定的错误。他不要见这六天之界上高贵的神明染上半点红尘,只怕应了一个“缘”字,成就了劫数。
对自身在两种外表之间变化的弃天帝毫不关心,只道:“吾的遥重总是这么主动认错,叫吾该如何是好?”
凤遥重默然不语,只听神继续说道,“吾所惧,非天非神,唯有你。离忧爱怖,缘皆是你。”
六天凡界,唯有一个凤遥重。
半晌,凤遥重才道:“吾为半身,本就是为你而存在……但有很多事,我已经做不到了。你可知这句话,会让我有多难过吗?”
然而,神也一心地注视着他的半身,因自身魔气几近消失殆尽,而暂时无力去将身畔的青年拉入怀中,只有轻叹一声:“吾的傻遥重……”
抽出掌心里的手,握紧符纸的凤遥重低低笑了一声:“你看,以前都是你不要我的,现在是我不要你了。”
青年明明是笑着的模样,看着却让弃天帝静穆如山的表情微动,缓缓道:“吾不想看你这样的表情。”
更不想见到那个梦实现的一天。
说着,难分彼此的银发滑过弃天帝匀长有力的手指,缕缕绕缠在指尖,仿若缘线,在织绕中打圈,最后牢牢结在了一起。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凤遥重静静看着,听弃天帝道:“你连那句话都再未对吾说过,就要不要你的半身了。”
“既然吾说不要了,你会放下吗?”
回答不过两个坚决的字:“不会。”
凤遥重不由失笑:“当初劝我不要执着的是你,现在比我更执着的也是你,你是想听吾重复一遍你曾说过的话吗?”
弃天帝道:“若执着是你,又有何不可?为什么不愿再对吾说你的心意?”
凤遥重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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