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既只余三县,”曹cao脸色yīn郁:“cao不若先将徐州悉数夺取,再回军与布那yīn险小儿清算。”
荀彧并不赞同,劝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陶谦盘踞徐州多年,纵兵势颓弱,却颇得民心,主公以严酷征伐,徐州百姓则誓死奋战,想稳住脚跟,寻求发展,绝非一时之功也。不宜行此孤注一掷之举。且观汉高祖,再看光武帝,无一不是先巩固基地,再向外图谋,方可稳cao胜券,徐徐求胜。兖州是为天下要冲,又是您亲自率领兵卒,奔涉险地,自huáng巾军手里寸寸夺回,个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焉,受此恩惠的百姓也因此对您爱戴有加,对您所发布的决策也无不拥护。岂能轻易拱手让人?吕布此人,有勇无谋,缺仁寡义……”
燕清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这是史上曹cao在面临腹背受敌、根据地几近丢光的凄凉境地的那段场景,怀疑是自己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好端端地就在梦里重温书上内容了。
见荀彧开始说吕布坏话,他不禁心生不悦,神魂不自觉地就跑远了。
等等。
史上制止了曹cao铤而走险,以转踞徐州为资本,再向吕布发起复仇的人是荀彧,而劝动曹cao坐稳手里剩下的这三县,储存粮秣,积蓄实力,尽快夺回兖州的人也是荀彧,可荀彧却马上要落入他们手里,再没法担任起阻止曹cao冲动,取眼前小利而收获日后大患的重任了……
那岂不就意味着,曹cao极有可能去做成这桩他在史上并没去做、能置他于绝地的莽撞赌约?
史上的吕布充其量是头落魄猛虎,连半点计划xing也无,就带着手下的兵到处溜达,得过且过。
倒不能全怪他乱无章法:因得三姓家奴的恶名遭文人惧且唾弃,既不能收买人心,也无法发展内政,哪怕偶尔抢到时机,也始终打不下根基去,保不住这一席之地。
而现在的话,燕清却能毫不犹豫地打包票:曹cao要是逃去投奔袁绍倒也罢了,可要还敢打攻占徐州,以那为新据点,重新编制,发兵夺回兖州的话,他们只会叫他成那一头瓮中被捉的鳖,是妥妥的找死之举。
想拿被曹兵铁骑残害,以至于生灵涂炭的徐州做翻身资本?
真是异想天开。
不说徐州子弟遭了无妄之灾,多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绝无可能轻易听他这可憎仇人的号令,单是徐州境内如今那被糟蹋得遍体鳞伤,满目疮痍的模样,想恢复元气,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无法成事。
再看与徐州接壤的都是什么?右侧临海,西北接兖州,西接豫州,南接扬州,东临大海,也就北还沾了些青州的地界。
等兖州落入掌中后,就意味着大半个徐州都将被吕布的地盘紧密包围,完全不会愚蠢到叫曹cao发挥那身厉害本事,去将徐州发展成第二个兖州,而是一开始就把这点危险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等到那时,曹cao就算想跑,也不可能跑得掉了。
不过燕清刚激动了不到半秒,就猛然想起来,或是因他的蝴蝶效应作祟,本该早逝的那位奇谋戏志才还活蹦乱跳着,定会权衡局势,不叫曹cao犯下蠢事吧……
沉浸在大起大落的qíng绪当中,燕清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也导致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真的醒来了。
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燕清呆呆地盯了帐顶一小会儿,万千念头便铺天盖地地袭来,再没法这么优哉游哉地躺下去思考甚么哲学问题了,立即挣扎着想坐起身来。
他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仗打得怎样了?荀彧程昱有耍什么花招吗?攻城器械有起到想想中的作用吗?袁绍派兵来救了吗?曹cao那边的动向又如何了?……最重要的是,主公这喜欢身先士卒,横冲直撞,在敌阵耀武扬威的xing子,没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受什么无可挽回的致命伤吧?
不知是饿得浑身发虚,还是卧chuáng不动太久导致关节生锈,哪怕是被牵挂着的万千事qíng赋予了不可思议的意志力的燕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叫额前也沁了一层薄汗,才艰难地坐起身来,眼前昏花。
大概是这连骨折都只会传递微痛的特殊体质的缘故,他并未感到有何真正的不适之处,只怪异地提不起什么力气来,竟比上回为照顾吕布不眠不休数日的轰然垮下还要糟糕,就跟猛然间大病了一场似的。
关键时刻掉链子,得亏吕布现大有长进,又有郭嘉这鬼才在,否则这耽搁的功夫和可能导致的差错,他就真万死难辞了。
燕清一动不动地坐着缓了缓,这帐中无人,外头也静悄悄的,透出十足的诡异,要不是他笃定吕布绝无可能丢下他,光看这qíng景,简直像被抛下的孤营一样……
不过只要稍稍将视线一移,看到矮桌上放着的茶壶嘴还在往外冒着腾腾水雾,就知道这猜测离谱得可笑了。
再将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燕清又发现不知谁替他换了身宽松柔软的布袍,身上也清慡得很,显然被jīng心照料过,心里就定了大半——要是真yīn沟翻船,不慎吃了败仗,他恐怕早被吕布绑在赤兔马背上带着夺命狂奔了,哪儿可能有这样的养病条件?
无论如何,先吃个桃补补气血再说吧。
燕清不假思索,正要以指尖于袖中轻轻一弹,却在下一刻就忍不住“咦”了一声,赶紧住手。
在出征之前,燕清为备不时之需,专程避了旁人,独自对着那院中木桩拿“杀”牌乱用一气,才刷出两张桃,一张闪和一张乐不思蜀来,一路上也有意不动用手牌,将它维持成这状态。
等它们在这时该派上用场了,却不知何时给悄悄摸地刷新了一遍。
桃只剩下了一张,乐不思蜀倒是完好如初,可另一张桃和唯一那张用不出去的闪,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之前从未刷出来过的“顺手牵羊”和……
“赤兔”?
顺手牵羊倒好理解,从其他那些锦囊牌的尿xing来判断,多半就是离得近时能用出的一个一次xing扒手技能。
可对这张名为“赤兔”的装备牌,燕清就只能猜测了。
难不成将它用出后,就会凭空出现一匹跟吕布爱驹长得一模一样的马儿来吗?
就在燕清胡思乱想,只恨不好验证的当头,忽闻外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下一刻果然就是他家主公掀帘而入。
吕布大步流星地跨入,面无表qíng地抬眼一看,登时浑身剧震,彻底呆在了原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燕清看来,自家主公着实清减了几分。
按理说他是该心疼愧疚一番的,然而吕布这虎目圆睁,傻愣愣的模样着实有趣,他竟是不合时宜地被逗乐了,瞬间将卡牌的事都抛到了脑后,qiáng忍着笑意,温声道:“劳主公挂心,清甚愧之。”
吕布却跟泥塑木偶似的,依然一动不动。
“主公?”
燕清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敛了笑,再唤一声。
郭嘉显是之前在跟吕布商议着什么,就跟随在后头,只步子迈得不如人高马大的吕布开,才落后了不少,这时掀帘进来,意外地见到燕清坐在chuáng上,也惊了一惊,旋即大笑着迎了过来:“你可算是舍得醒了!”
燕清长叹一声,满怀歉意道:“叫你们受累了。”
吕布猛然回过神来,却只虎着张脸,在chuáng畔的胡椅上坐下,郭嘉则毫不客气地坐到他枕头边上,啧啧有声地打量着他苍白的脸颊:“你才是得着紧看好自个儿身子,莫只将旁人的当回事儿。仲景道你是亏损过度,才导致昏厥不醒,想必上回开的那些药后来也未曾吃过吧?”
燕清:“……”
那些为治疗不孕不育,却碗碗苦得离奇的药,他个连老婆影子都没有的半基佬吃个什么劲儿?
观他神色发生的微妙变化,郭嘉就将答案猜了个准,不由得幸灾乐祸地摇了摇扇子,又合在一起,口中哎呀呀地感叹着,轻佻地挑起燕清那jīng致漂亮的下颌:“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不还是重光教会嘉的,怎自个儿却说一套做一套?多亏有主公分神照顾于你,才将那些个药汤灌下,又知你恨苦,特意差人买了蜜饯浸水润之。这般恩泽,你怕得以身相许,才可回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燕清又正是防守薄弱的时刻,冷不丁地就被郭嘉毫无遮拦的玩笑话给戳中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顿时极不自在地瞟了面容漠然的吕布一眼,才肃容拨开那扇柄,斥道:“净说些胡言乱语!清这是睡了几日,那战事进展又如何了?”
郭嘉笑了出声:“就知你只对此牵肠挂肚。那你不妨猜猜看,自己现正在哪儿?”
燕清心里一动,眨了眨眼:“这难道不是帐中?”
郭嘉耸了耸肩:“你率人做的那些器械将城墙都打垮了大半,不少居民的房屋也遭了害,连这城内也一时半会腾不出我军住的地,唯有委屈你再住住军帐了。”
“好极!好极!”
燕清激动难耐地击了击节,虽可惜自己错过了最jīng彩的一幕,可只要战事顺遂,没因他无端倒下就出甚么岔子,他就心满意足了:“文若与仲德可逮着了?”
郭嘉刚要回答,一直黑着脸闷不吭声的吕布就倏然站起身来,迈近一步,跟一樽铁塔似的,凉凉地睥睨谈兴正浓的俩先生。
他只碍于礼数没开口赶人,郭嘉怀揣一颗七巧玲珑心,岂会领略不到这眼神里的含义?
便施施然地起身,不顾燕清恋恋不舍的目光挽留,笑眯眯道:“等重光用完这几剂药,恢复些了,再寻嘉问个究竟罢。”
第100章 顺手牵羊
郭嘉潇潇洒洒地一走,吕布周身挂着的那股心烦意乱,逮谁喷谁的戾气就淡了许多,回答燕清问题时也积极多了。
城墙被那些器械轰掉近半,里头的荀彧程昱一个没跑掉,因燕清和郭嘉都qiáng调过这两人的才gān有多难得,吕布就没将这俩看着很是单薄弱质的文人跟其他普通俘虏一起关进鄄城大牢,免得硬骨头没磨掉,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而是在城中特意寻了处宅邸,说是关押,其实也就是派了几名心腹亲侍去日夜看管,以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不许他们与外界沟通为主,衣食住上倒半点没亏待,更没去折rǔ刑求。连荀彧用惯的熏香,和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婢女,也给专程去他府邸跑了一趟,取了过来。
曹cao将兖州治理得有理有条,颇为富庶,哪怕这回将士兵粮糙皆抽调一空,底子仍旧是比当初的扬州要厚多了。而吕布直到现在还没挥霍完宰董卓得来的那大笔财富,不久前白捡了个扬州,现在又得了兖州,手头宽裕,出手自也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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