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勇利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生气,明明不把事情坦白,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好的。
“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了。”维克托抓着他手腕的手的力度松了松,擦过他的手心,然后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如果不是这次无意中碰到了你们,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孩子了?”
在确认安琪儿真的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维克托是兴奋而又难过的。他的家庭观一向以来确实薄弱,也从不想象自己将来的孩子会是怎样,他明明不喜欢小孩子,却又在看到活蹦乱跳的安琪儿后,开始惊叹于这世间生命的奇异和精妙之处。
原来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奔涌着他的血液的小生命顽强而又快乐地生活着,然后,或许会把新的希望和梦想继续延续下去。
维克托在年轻的时候不会思考这种可能性,那时候的他风光无量,只能看到前景而不知退路。
然而如今的他,事业不继,身带伤痛,而又孓然一身,他曾经是创造了很多辉煌很多奇迹,然而,那都过去了。记录只会被逐渐打破,新生代不断崛起并取代老将的位置,而到那个时候他又将如何自处。
维克托是害怕被遗忘的,如果他在表演上不能给人们带来新的惊喜,人们会逐渐忘记他,所以为了被铭记,为了得到喝彩鼓掌声,他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我,然后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伤痛。
再到后来,他便逐渐发现这种遗忘是避无可避的,就连五连胜的他也一样,不可免俗。
维克托这人相当坚强,他没有过多的忧伤和难过,只是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更不知该如何停歇,因为,他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唯一的“家人”马卡钦离去了,没有人会温暖他。恩师雅科夫有了新的学生,尤里如果也退役了,他会再教导新的学生,日子忙碌而充实。而他的人际交往关系又是那样的浅显,经不起一点挑战,维克托怀疑哪天要是他落难了问人借钱,可能也没几个想借。
每个人都有新的方向,有属于自己的家,却唯独他没有。
然后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勇利和安琪儿出现了,他们可能是天神派来拯救他的使者。
维克托很开心,他有和自己存在联系的人啦,不像那对他根本连提都不想提的双亲,勇利也好,安琪儿也罢,都是温柔可爱得只想让世界予以厚待的人。但是他又很难过,因为他觉得勇利不想自己掺和进去,所以那人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件事上撒谎。
维克托承认他确实不是个好爸爸,不是个好情人,或许再年轻个几年,他还会因为这孩子的存在而感到万分头疼。但谁又没有个年轻而傻逼的时候?可惜勇利到走前都没有跟他坦白,他就这样悄悄地来,又装作无事人一样地走。
他在前几天就摸到了勇利的SNS账号,刚开始不敢用大号,偷偷注册了个小号关注了他的账号。
上面都是勇利和安琪儿的日常生活,维克托不嫌无聊,把那账号上所有东西都看了。
他看到了安琪儿所说的四天小鹅的表演,看到勇利晒他和安琪儿在家中温泉拍的照片,看到安琪儿在冰上转圈儿的动图,甚至还看到牙牙学语的安琪儿——那时她还是短发,穿着薄荷绿的连体衣,在地上颤巍巍地走,刚开始走两步还会摔倒,她也不哭,接着重新站起来,然后维克托听到了勇利的声音,安琪儿便笑着朝镜头的方向扑过去,喊他“爸爸”。
视频到这里就截然而止,大概是安琪儿扑到勇利身上了,那一刻维克托真是嫉妒又开心,他多想自己也站在现场,可以亲耳听到她喊自己一声“爸爸”。
安琪儿小时候的珍贵时光就这样被他错过了,而他却统统都不知道,种子在海那边的岛国上萌芽成长,早已抽出嫩芽,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让他碰上了,或许他连她什么时候成长为大树也不会知道。
勇利对他,其实又是多么的残忍。
他给对方机会坦白,那人却死活不肯,维克托也不明白这到底是要怎样了,所以他生气,又难过。气勇利什么都不说,更气自己做过这样的事却什么都不记得,独自生下并抚养安琪儿的勇利又是怎样的心情,维克托压根不敢细想。
勇利坚强而又沉默,在明白一切过后维克托感到如此地心疼,如果勇利再软弱一点或许会更好,因为那样他可能会依靠自己,但是就是这样倔强的勇利,才让维克托感到不能自已地喜欢,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早就泥足深陷了。
此时的勇利被震得一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维克托又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负责任,看上去很不靠谱,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的?”
见勇利不说话,维克托便撇了撇嘴,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一头撒娇的大型犬了。
“我知道我在你眼中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
“抱歉,我其实,没有想过那么多。”勇利有些懵,维克托跟他说的一番话又是怎么回事,那跟他思考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半晌,他只好说:“维克托,你先把我放开再说……”
“不放。”维克托像小孩子赌气似地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你可以直接说,但是我不希望你有所隐瞒。”
勇利动了动肩膀,说:“你靠太近了,我怎么说?”
维克托将信将疑:“我放开了你,你会逃吗?”
“这里是我家,我能去哪儿?”
“也是。”维克托便松了手,勇利立刻就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中抽走了,维克托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道:“现在可以说了吗?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宴会那个晚上,我和你喝醉了,就那个了……”
“那个是哪个?”
“就那个那个啊……”
“到底是哪个?”
“那你还要不要人说了!”勇利忽然吼了出来。
维克托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勇利居然会这样吼他,便笑了笑,说:“抱歉。”
“呃!我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勇利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然后我就发现怀孕了,就把安琪儿生下来了,在圣彼得堡没打算告诉你,是因为觉得安琪儿还小,本来是打算等她成年后我再说的。”
“就是这样?”
“嗯,就这样。”勇利把个中过程一笔带过,所有艰辛和纠结,他完全没有打算向维克托提,再说了,他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好说的。
在得到这样一个简短到类似敷衍的答案后,维克托是不满的,然而他并不能怎样,勇利在安琪儿这事上就跟蚌壳差不多,撬一点儿就开口说一点儿。他要是逼紧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想问的东西问完了?”
“暂时……没想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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