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来看,人类似乎会被她吸引,并做出有利于艾裴丽的行动……但是这种吸引并不强烈,没有达到让他们失去自我的程度,只是让他们习惯性地考虑到那个女孩——这也是救护车没有制止凯德他们接触她的行为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和他们会合之前,带着她的横炮一直没有被控制她的人类找到,所以他也无从得知艾裴丽到底被什么监控着。
但是有一点他必须告诉擎天柱。
“或许对人类来说,那个女孩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擎天柱沉默起来。
这几天来人类之间相处场景在记忆区被快速翻阅,原本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行为在接受了救护车的假设后变得疑点重重起来,每一处疑点都指向了艾裴丽,那个哪怕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都会被关注的失明少女。
哪怕没有提出需求也会被凯德他们无时无刻释放善意,尽管困扰地推拒下一次还是会被施舍,只要坐在那里,人类都会看向她。
就连一路到芝加哥的路上,只要人类看见艾裴丽,都会乐于提供帮助,一瓶水一个汉堡一朵花,哪怕他们已经尽可能避开人类,到这个教堂隐藏起来前他们都收了快一箱水。
可是从她苏醒那天的简短对话和十字线他们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她的赞同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哪怕是他,在经历了人类的背叛之后,对于艾裴丽的印象也不是“危险”,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想法。
更何况横炮相信她。
他勉强辩解道:“凯德愿意帮助他人。”
“但是他的女儿并不是这样。”救护车看着泰莎低声道。
他们再次转头看去,角落里,肖恩正在关怀备至地询问艾裴丽还需要什么,甚至对于热恋中的女友他都没用过这么柔和的语气,而泰莎就坐在桌边帮艾裴丽削苹果,时不时抬眼看向那边,可目光更多的也不是给了肖恩,而是落在艾裴丽身上。
当艾裴丽对着他们绽出一点点笑容时,这对小情侣的呼吸几乎同时轻缓下来。
“这不正常。”救护车说。
他看着擎天柱,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一切结束,我们应该把她送回人类世界。”
而且或许对人类来说,让她重新返回那片荒原才是更好的选择。救护车想。
“她不一定能得到很好的帮助,我们应该确保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擎天柱考虑了一下,说。
救护车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她接受人工膝关节植入,经过锻炼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重新站起来,虽然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但是只要不做剧烈运动,正常生活还是可以的。之后她可以申请领养导盲犬,我已经查过了,人类的慈善机构很愿意向她这样的残疾人提供经受过专门训练的犬类来协助他们生活。”
擎天柱微微颔首,同意了救护车的看法:“等一切结束后,让横炮把艾裴丽送回她属于的世界。“
*
银白克尔维特和明黄科迈罗一前一后驶过教堂前人迹罕至的道路,一个甩尾转进教堂后变形成原生形态。
横炮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随手收起剑刃,目光寻觅着艾裴丽的身影。在看到教堂花窗下的少女后,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走向擎天柱的方向。
和大黄蜂一起汇报完侦查KSI的结果,剩下的入侵计划交给他们的领袖决定,横炮才走向艾裴丽的方向,扔给她一个东西。
“有个小子用这个砸我。”
一枚硬币稳稳地落在她手里,艾裴丽摸出来是什么后,将散落的鬓发别回耳后,仰起脸对着横炮露出一抹笑容。
“这里。”她拍了拍身下横着的石柱,颇为期待地望向估量里横炮的方向,等到感觉到横炮真的坐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撑着身子一点点挪过去。
待到尾指触碰到冰凉金属,艾裴丽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过了一会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尾指的骨节。
“很无聊吗?”横炮歪着头,将艾裴丽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问道。
艾裴丽摇头。
“没有。但是我对你们没有帮助。”她轻声说。
横炮注视着艾裴丽耳边垂落的柔软发丝,目光追随着发丝上泛金的光晕,随口回道:“这是事实。”
“我知道。”艾裴丽无奈地笑了笑。
所以这种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觉得……
——要是我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她不再摩挲尾指,只是出神地望着某个方向。
沉寂须臾,艾裴丽忽然开口:“救护车先生说,如果植入人造膝关节的话,我大概还能站起来。”
“什么时候植入?”横炮问。
艾裴丽沉默一会,低下头。
她想起此前和救护车先生的对话,能够重新站起来,对她来说简直是梦一样的事情。
他说手术结束之后,他们会让愿意帮助他们的人类把她安置好,这样她就可以在人类社会里独自生活,能够随时身处于人类之中而不是孤身一人。
——这曾经是她连梦中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不知道呀。”她说。
她慢慢抬起手,虚握成拳的手指在伸向横炮的过程中张开,最终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轮足上。
只是他们就要分离了而已。
横炮看着她一点点把整个手掌覆上轮轴,温热掌心和冰冷金属紧贴在一起,些微暖意似乎从接触的地方传递蔓延开,像是黯淡的余烬细碎闪光。
“我……”她说。
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等KSI的事情结束,你就可以做手术了。”横炮忽然说。
他伸出手,略微迟疑后,放轻缓了力道,摸了摸艾裴丽的头。
冷硬的金属手掌顺着长发一路下滑,隔着单薄布料贴上她的脊背,艾裴丽感觉到横炮伸手环住了她的腰,随即停住,像以往一样等着她攀住他的手指,然后他会把她放回轮椅上。
这代表着对话结束。
这代表着她仅剩的能和他近在咫尺的时间里的为数不多的一次对话结束。
忽然间,前所未有的不甘冲破樊笼涌上心头,顺着喉管奔涌着直冲而上,大声叫嚣着她的心意,诱惑着她抛却所有豁达。
艾裴丽骤然扭头看向横炮。
她想说什么,她觉得她有很多话想说,她忽然间知道了自己一直想说的是什么,她又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
她嗫嚅半响,最后也只吐出一个单词。
夕阳的光辉渐渐黯淡,黄昏披着霞光锦绣消失在天际,泰莎他们点亮了教堂里那些红色蜡烛,忽明忽暗的暗红烛光摇曳不定,在艾裴丽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横炮有些不解:“怎么了?”
艾裴丽静默片刻,平复了心情,才说:“等到一切结束,我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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