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转过头,为他顺了顺衣领道:“当初母后挑中儿臣做太子妃,就是因为儿臣知分寸。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几乎是这世上每个女子的渴求,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实现呢。况且陛下身为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妾身远远及不上母后,又怎能够奢求与母后有同样的待遇呢?”
牧云凛知道,自己的皇后,大概一半说了真话,一半说了假话。真话是,她的确像一般女子一样,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假话是,因为她嫁的人是帝王,她不再有这种奢望。可是他明明看见,自己的皇后看着冰儿和渊儿的眼神带着艳羡。
母后说的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知道她的话真假掺半就好,何苦要把她对自己说了假话这件事往心里去,受累的反而还是自己。
与父皇不同,大概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让他毫无顾虑地将所有烦忧说出口。幼时,父皇和母后总会带着他一同登上天启城楼,眺望万家灯火。可如今,他竟不知与谁共登,才会像当年父皇和母后带着他时一样开心。
可是若他不要计较那么多,不要追求那么纯粹的感情。皇妹、皇弟、渊弟、皇后、太子都还是敬重他爱戴他的,他若还所求那么多,岂不是白费了母后临终前开导自己的一番苦心。
又是一个落英缤纷时节,牧云凛和皇后邀了穆如家进宫赏花。太子不断拉起穆如渊同牧云冰幼女的手,告诉她这御花园中的花都唤些什么名字。
牧云凛笑着对坐在身旁的穆如渊说:“渊弟,你看他们二人相配吗?”
看着穆如渊由放松地笑变为严肃的神情,牧云凛便知,穆如渊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当年他造的孽,还是他来消吧。
装作没看到穆如渊那已经不甚好看的脸色,牧云凛笑着对穆如渊道:“皇后前几日才对太子说起,要替他选妃了。哪知这孩子说非你们家纯儿不娶,还说若得纯儿为妻,愿效仿皇祖父待皇祖母一般待纯儿呢。”
见穆如渊还是紧绷着脸不松口,牧云凛唤了纯儿过来,用给母后和姑母送酒为名支开了太子。
见着皇帝舅父,纯儿也不甚害怕,行完礼后,穆如纯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皇帝舅父。牧云凛诱哄道:“纯儿想不想嫁给太子哥哥呢?”
穆如纯看了看父亲的眼色,答话道:“纯儿只求一心人。”
牧云凛早有准备,给穆如纯看了太子呈给他的折子。
穆如纯虽是讶异,可还是对牧云凛说:“纯儿听父亲和母亲的。”
看着穆如纯发红的脸,穆如渊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穆如渊领着一家人回到了穆如府,又让长子支开了妻子,让穆如纯跟着他进了书房。
穆如纯完全不似刚才在皇帝舅父面前呆呆的样子,而是欢喜雀跃地对父亲说:“父亲真是的!太子哥哥同纯儿说那番话的时候,纯儿开心得几天几夜都没有睡着。父亲还让纯儿在舅父面前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真是累坏纯儿了!”
穆如渊点了点穆如纯的太阳穴,笑着说:“你这丫头!枉父亲还为你筹谋,你反倒还怪起父亲来了。”
穆如纯见父亲装作发怒的样子,便亲亲他:“我哪里敢怪父亲,感激父亲还来不及呢!”
穆如渊抱了抱女儿就让她下去了,内心感慨了一下,世间万事大概就是一个轮回。当初他因冰儿受制于牧云氏,怕是未来太子也要因纯儿受制于穆如氏。大概牧云和穆如三百年来的情谊就是这样维持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牧云凛的番外之前 感觉这篇文都是非常理想主义的
虽然这个理想主义也是建立在前面两次秩序崩溃的基础之上
牧云凛和牧云寒性格本就不大相同 所处的境遇更是不同 所以对人对事都会有非常大的不同
牧云寒早年丧母 在这个秩序里他并不被牧云勤十分喜爱 穆如家是他的母族 且一直在王位之争中帮他 再加之他个人的天性 他并不会过多地去怀疑穆如家
牧云寒对严霜就更不用说了 他虽然尊重严霜 可因为年龄的差距会自然而然的将严霜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爱严霜 只希望她过得幸福开心 即使有时候她的幸福可能会伤害到他 毕竟第二世的时候严霜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他都不当回事 足以见他有多爱严霜 还有他到底能够包容多大的事情
牧云凛的这个番外我是想从现实一点的角度写的
牧云凛从小就是地位不受威胁的太子 他小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固若金汤 可是他越长大 就越会发现 只要自己做错了事 地位就不会如之前一般稳固 所以他会疑心各种人各种事 他不像他父皇 他父皇一开始就没有太子之位 所以也没有得失心 但是牧云凛毕竟是从小是就太子 自然得失心大些
同父皇母后这个原生家庭 他非常幸福快乐 可是当他组建自己的家庭 发现无法得到他父皇母后相同的感情的时候 他会非常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所以牧云凛虽然在做帝王上会超过他父皇 可是在感情上 他是难以得到像他父皇当年那样的感情的 因为他父皇比较喜欢给予他人感情 但是牧云凛的个性决定了他做不到
但是最后还是舍不得给他一个太烂的结局哈哈哈 毕竟同人自己写着开心
还有最后一章就要和大家说再见啦
☆、两两
天启的初冬,夜凉如水。牧云寒有些睡不着,便又点起了烛火,拿起放在床头刚折了角的兵书,想再思索思索明儿要问老师的问题,免得因太过简单被寒山嘲笑。
他思索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便熄了烛火,打算再次入睡。可耳力极好的他似是听见一串脚步声,与脚步声相伴的,似乎是来自父皇的叹息声。
父皇在叹息些什么呢?他住得离太液池极近,幼时常会看见父皇带着旁人散心。那旁人,很多年前是南枯皇后,之后再是银容妃,再之后便谁也没有了。父皇在太液池边本是爽朗地笑着,如今却只有一声声叹息。可父皇在太液池边无论是笑着还是哀叹着,都从未想过要找他这个住在太液池边的长子。
他之前以为父皇只是勤于政务,才没有时间来关心他。直到笙儿降生,他才明白,只因为他不是父皇心爱的女人所生的罢了。既然父皇不爱母后,为何又要与母后生下他?父皇难道不知,这宫中,像他一般因不得父爱郁郁寡欢的孩子比比皆是吗?为何父皇就不能只同他爱的女人生下他爱的孩子?这样他就不会出生,也不必像如今一样顾影自怜了。
只有在穆如府,他才会感觉到什么是家。老师虽然不善表达,可姑母却不甚在意。光是平日在穆如府留个饭,老师和姑母碗筷间的交流都可以让他感觉到其间涌动的脉脉温情。老师对寒山、寒川也都甚好,虽则练武之时会对他们严加要求,可若有了伤,老师也是细心地给他们包扎,从不假手于人,生怕这些伤会给他们带来后患。
牧云寒想,他以后只想找到一个合他心意的女子,同她生几个孩子。他只要一个妻子和几个孩子就够了。他会好好地待他的妻子,决不会让她因为不得丈夫所爱而郁郁而终,不会像他的母后一般。他也会好好地待他的孩子们,让他们在满满的父爱之中长大,不会像他一般。本睡不着的他居然在这样甜蜜的幻想中勾着唇角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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