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视线完全放在了场上的男人身上,他那身表演服,和勇利当初看到的设计稿不是完全一样,但那古典的温莎领、黑色的衬衫、过渡色的克拉巴特,还有半透明的薄纱,这些都让人们觉得,这个男人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维克托右脚在左脚的斜后方轻点,微仰着头,双手也向后张开,他的右手从面前轻轻滑过,开始了滑行。
一开始就是侧身、转身倒滑,双簧管的旋律有一种缱绻沉郁而静谧美好的矛盾感,维克托将手臂舒展向远方。
提刀燕式之后,银发的男人放下张开的手臂,他幅度不大地低下头,苍蓝色的眼睛被一片睫毛的阴翳所遮挡。右脚前内刃滑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维克托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浮足前移的时候交换了两臂的位置。他转身背对着滑行的方向,换足后左脚以后内刃继续滑出。
这是一个前内莫霍克步,之后维克托直接接上了后内点冰四周跳,这是专属于他的代名词。这个跳跃一如上次在布雷斯特那样静谧得完美,他从点冰到起跳,再到落冰,都好像没有一点声音一样,轻轻地落下又滑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跳跃,勇利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那件事,那天的吵架到底对维克托还是有影响吧?他换掉了那个冰雪融化的版本呢,是在怪自己吧?勇利在休息室的门口站着,看维克托在冰上的样子。
维克托在接续步之后,跟上的是一组燕式旋转接蹲转再接换足蹲转的联合旋转。长笛声渐渐加入了弦乐的奏鸣,再之后,他回过头来,长发向着身侧划过,银色的发丝束起,就如同多年以前勇利看到的那个人,只不过现在的维克托更成熟,仿佛一夜之间的变化。
轻点冰面,维克托张开双手。刀齿步在突然热烈的音乐中,有一种剑及履及的意味。阿克塞尔三周跳,仿佛在此时,凡人再如何伟大都只是凡人,对他心中的那个神明啊,永远都只能卑微而永不放弃地追逐。哪怕在神祇的火焰下化作灰烬,也不愿离去,因为,这就是我的爱啊!
后半部分的联合跳跃是勾手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此处已经比较接近末尾了,他几乎将所有的跳跃都压在了后半,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疲劳,一方面是因为体力本来就有了质的飞跃,另一方面是因为,重新燃起的、对于比赛的热情吧!
这也是他的抗争,小提琴一层层冲破管乐的封锁,在回旋曲的旋律中愈演愈烈。节奏也突然热烈了起来,接续步他以大一字接反向外勾步进入后内四周跳。
在管乐组回以圆号的沉重时,以提刀燕式滑离了冰场的这一侧,然后接上跳接抱腿蹲转,然后换足变为收腿的蹲转。当维克托的动作变换成面向侧面的燕式旋转后提刀时,观众席上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因为这样的软度,作为28岁的男人来说,实在是好得让人不得不惊讶了。
他真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啊!不少人在心里默默发出感慨。
紧接着就是一组4T+3T的联合跳跃,凡人终究无法在神祇的火焰在如愿以偿,维克托用蝴蝶转后接幻影转作为后半部分与结尾之间的衔接,速度的极致以后就是久违却让人无法生出好预感的安静。那是一种突然到异样的轻柔,乐声依旧美丽,黑夜中一切都失去了踪影,似乎凡人的存在未曾留下哪怕一丝痕迹。没有人知道那些追逐,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曾经的存在,一切就这样泯灭。
最后一个四周跳,似乎是为了呼应开头,黑夜将一切都抹去了痕迹,像是林火席卷过树丛,焦木在最后散落成灰,寒冷之中,为追求在林间慢慢跳动的,从安宁到生动,再到隐隐地尖锐的火光,在夜的黑暗包围中,将生命献祭给火焰。维克托半跪在那里,侧伏在冰面上,以这个动作为整个短节目画上句点。
和上次一样,维克托表演结束之后,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断这片刻的怅然宁静。但是,掌声到底还是忍不住响了起来,之前的悄无声息就如同实暂时的歇息,在此后,喧闹立刻反弹更甚,观众们的内心迅速以惊叹地激动代替了凡人追寻神祇的怅然悲哀。但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在为自己方才的感同身受而震惊。
要知道从前他们看维克托的比赛,可一直都是“男神好帅”、“啊啊啊啊啊”、“妈妈问我为什么跪在坐席上”的心态,或者是“老师,他那个跳跃简直是神的动作”、“天啊我要对自己没有信心了”这样的惊呼。
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他们在准备好要和原来那样亢奋地看完维克托的整个节目时,却在不经意之间,连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拉入了节目的世界,更无法谈及反抗。他们就这样忘记了录像,忘记了鼓掌称赞,也忘记了专心分辨维克托的技术。可以想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将会是怎样的目瞪口呆。
而这一切,勇利自然是看到了的,可也许是太过在乎反而患得患失,他在维克托结束比赛之后,就转过身走回了休息室中,虽然他不知道有多想再看维克托一眼。他离开,因为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到维克托身边去了。可是维克托有自己的事,并且并不希望自己知道。勇利早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安静地在休息室里看着直播的电视屏幕中,等待着上面显示出维克托的分数。
“来,让我们看一下……啊!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分数出来了,非常高的分数,115.26分,毫无疑问地第一名!”
勇利松了一口气,他强迫着自己转身,然后走出冰场。他未曾发现,在不远处的k&c区上,有一道视线投向了他离开的方向,一直追随着,然后在他的身影隐没在拐弯处之后,怅然若失地收回去。
维克托走下等分区之后,就与雅科夫教练道了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平日里一见到维克托就各种围追堵截的人们竟然并未如此。甚至他们连维克托是什么时候不见踪影的都不曾清楚。而等到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离开这里时,这个男人的身影才突然地再一次出现。这又是血族的力量了。
夜晚才是属于维克托的训练时间。
于是,他在第二天又是整整一天没有出现之后,在比赛前,很早就来到了休息室里,并且躲掉了一切采访。
其实,维克托这两天总是很早就到达冰场,是为了看他的勇利而已,唔,虽然这样听起来有点傻,但维克托却为了自己可以多看勇利几眼而悄悄高兴。
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吧!
早来冰场这件事被媒体报道称“勤奋努力”和“重视比赛”什么的,维克托有一点小小的不开心。
今天的自由滑,同样是勇利和维克托在最后两个出赛,勇利的[克劳狄奥幻想曲]正在一点一点地成熟,但毕竟这是这个赛季才换的节目,无法和维克托打磨了两个赛季的自由滑[The Mask Will In Fire]达到一样的水平,所以当勇利听到维克托212.45这个比自己高了将近13分的分数时,竟然看起来比刚才高兴了一点。
这才是维克托啊!这样的耀眼夺目。最终排在第二位的勇利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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