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扳指递过去之后,两只小手便往身后藏。
赵爵看了一眼扳指放下,对她伸出手来:“你受伤了?”
秦音连连摇头,口齿不清地说着没有。
赵爵见此便站了起来,把她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
秦音白嫩。嫩的小手上,满是细小的伤口。
那是打磨扳指时受的伤。
赵爵目光微暗,取来扳指带上,说很好。
可惜某一日秦音醒来,一切都不记得了。
赵爵也只当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那只做工粗糙的扳指,却一直留在了他手上。
直到那日秦音又亲手打碎,赵爵脸色突变,最终又归于平静,无可无不可说碎了便碎了,没什么珍贵的。
不过一个扳指罢了。
多年以后,蓝骁看着赵爵手上的墨玉扳指,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扳指也是秦音送的,赵爵宝贝的很,与秦音切磋时,总会取下来,用绸缎包好,放在衣服夹层,贴在心口的位置。
蓝骁看了赵爵手上的扳指半日,长叹一声,道:“王爷。”
蓝骁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赵爵是否听得进去,但当看到赵爵眉头轻动,蓝骁便知道,赵爵听进去了。
赵爵淡淡道:“襄军是否能撑十五日?”
蓝骁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
赵爵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他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思索片刻,回答道:“十日便是极限。”
赵爵手指摩挲着杯子,停了一会儿,道:“十五日。”
“可——”
蓝骁正欲争辩,却见赵爵抬起头,目光如幽潭深邃,道:“十五日,是他们最快的速度。”
蓝骁自然知道赵爵口中的“他们”是谁。
大将军狄青,纵然马不停蹄赶来,也要十五日才能抵达大名府。
蓝骁揉着眉心,细细地分析者辽人的驻军与襄军的战力,好半晌,仍是摇摇头。
上京乃是辽人的国都,此地的守备远比幽州城森严,襄军纵然强悍,可面对着千军万马的辽军,能否撑过十日,尚且未知,更别提要撑过十五日了。
蓝骁对赵爵道:“我和秦妹去想办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面对困境最好的办法,是迎难而上。
哪怕这个困难时不可战胜的。
赵爵点头,而后闭上了眼。
蓝骁知道,这是赵爵赶人的动作了。
蓝骁起身,关上了窗户。
转过身,看到赵爵耳朵微动,想想赵爵往日待他的确不错,拎拎为数不多的良心,蓝骁开口道:“王爷,你看开些吧。”
赵爵仍闭着眼,一副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模样。
蓝骁见好就收,不再多话。
蓝骁走后,不知过了多久,赵爵缓缓睁开了眼。
他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
茶水放的太久,已经变得冰凉。
冰凉的茶水入喉,直冲肺腑。
赵爵肩膀抵着椅背,又闭上了眼。
月光隐入云层,星光洒满大地。
璀璨的星光透过窗户的轮廓,倾泻在他锐利的五官上,白白的一片,极尽透明。
赵爵沐浴在星光下,薄唇轻动,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驹过隙,天命早定。”
☆、收了
天命早定, 故而那些未曾宣出口的似真还假的朦胧之情, 咽在肚里, 埋在心里。
余生茫茫,不过一声叹息。
赵爵又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叩门声再度响起。
极淡的幽香由远至近,赵爵眼角微动, 缓缓睁开了眼。
来人是展昭。
他身上还有着淡淡的秦音身上的香味, 如深谷幽兰一般。
赵爵略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睑,低头看着拇指上面的扳指。
上好的玉质,水头也好, 不知秦音寻了多久,才寻来的。
赵爵还记得,那时的秦音归来是夜晚, 他正捧着一本书,一边看, 一边在棋盘落下棋子。
棋子是秦音走之前留的残局, 他闲来无事时,便落上三五个棋子。
秦音的轻功很好,可赵爵还是感觉到了。
夜风吹来了秦音身上极淡的花香, 赵爵眸中的温和之色一闪而过。
赵爵放下书, 抬头看向门口。
月华倾泻,给秦音的红衣染上了几分皎洁。
她走过来,裙摆随风摆动, 额间的花细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
秦音道:“不就是个扳指吗?我还你一个。”
赵爵眉头略微松动,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扳指,道:“这个?”
秦音把扳指递了过去,目光有些诧异,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惊奇道:“咦?”
“王爷,你原来会笑啊。”
赵爵看着手中的扳指,目光变得幽深,耳边响起了展昭清朗的声音:“王爷,展某有一计,可保襄军撑过十日。”
展昭身上的幽香若有若无,赵爵的眸色又深了一分,他低着头,半垂着眼睑,一脸淡漠,道:“讲。”
展昭笑意浅浅,赵爵的态度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莞尔一笑,缓缓开口道:“展某刺杀耶律重元成功后,王爷可将展某行刺之事大白于天下。”
“也可将展某交予辽人。”
展昭一边说,一边去看赵爵的表情,赵爵的目光一直在扳指上,展昭也随着赵爵的目光看向扳指。
那是一个极为精致的扳指,展昭行走江湖多年,奇珍异宝见了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扳指。
更为难得的是,扳指与赵爵这人的气质很搭,墨绿色的,沉稳内敛,颇有大将之风。
可想而知,送扳指之人花费了多少心思。
跟随赵爵的人虽然颇多,但大多是一些男子,心思再细,也不会在这种穿戴的事情上下功夫,
唯有秦音是女子,也只有秦音,会有这些小女儿心思。
展昭微微一笑,继续道:“到那时,耶律重元勾结宋人刺杀耶律宗真之事,足以让辽人内乱不止了。”
展昭以为赵爵会一口答应,毕竟这是代价最小的拖住辽人的方法。
谁知赵爵摇摇头,低头看扳指的目光仍是淡淡,道:“不可。”
赵爵缓缓抬头,幽深的目光有一瞬的锐利之色,很快又消失不见。
赵爵道:“太险。”
展昭一怔,略微一想,便想通其中关节。
赵爵纵然是十分的不喜他,可单他是秦音的心上人这一条,就足以让赵爵投鼠忌器了。
赵爵有多偏爱秦音,就会有多顾忌他的安危。
这样的事情让展昭有些哭笑不得,细想之下又颇为心酸。
展昭道:“王爷胸襟,古之未有。”
这句话是由衷赞美的,却引来赵爵的一记眼刀,锋芒毕露,满是威胁。
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吓得腿软心寒了,可说着话的偏偏是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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