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多情又缱绻,稍微不注意,就会叫人沉浸其中。
秦音喜欢用这种眼神看展昭,也喜欢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展昭很不喜欢。
展昭知道,秦音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人,而他只不过其中一个,或许还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个事实让展昭很沮丧,也很无力。
展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的秦音,或许是因为秦音惊为天人的容貌,或许是因为她不容于世人的行为,又或许,是当她爱笑的眼睛不笑时,那脸上满满的落寞,总之当展昭发觉时,他已经喜欢上她了。
秦音曾给展昭说过,说她对展昭是一见钟情。
那时张龙在侧,便说,一见钟情钟的不是情,而是脸。
秦音抬手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碗边留着她淡淡的唇脂印,她抬眸看着张龙,似笑非笑:“一见都不能钟情的脸,再见也不会钟情。”
秦音说完话,目光转向展昭。
她的目光盈盈的,像是潋潋的秋水。
秦音一手扶着脸,笑着道:“奴家对展大侠,可是一往情深呢。”
张龙听不下去,喝完碗里的酒,转身出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展昭与秦音,展昭手指放在桌上,微微曲蜷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道:“子规,你醉了。”
秦音摇摇头,喝了酒之后的脸略有些红,目光也有些迷离,她就这样看着展昭,叹息道:“展大侠,有些话,只有醉了之后才敢讲呢。”
她对着展昭伸出手,纤细的手指碰到了展昭的脸。
感觉到她指尖冰凉,展昭侧了一下脸,避过了她的抚摸。
秦音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时间仿佛显然了凝滞。
过了好大一会儿,秦音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说不出来的落寞与脆弱。
秦音轻声道:“展昭。”
她没有叫展大侠,也没有叫官爷,只是叫了展昭。
“奴家明日就要走了,你当真…”
说到这,秦音又抬起了脸,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
展昭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他想去擦去她眼角的泪,想告诉她,展某心里也有你,但想到她的身份,她来东京城的目的,到最后,展昭什么也没有做。
“你当真,一点机会也不愿给奴家?”
展昭闭上眼,酒精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曾与秦音并肩为战,他曾与秦音饮过一碗又一碗的烈酒,他曾背着秦音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雪山,最后将秦音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终一生所爱,忍让白云外。
展昭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辛辣直冲心肺,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将那莫名的悸动强压下去。
可是睁开眼,秦音就在他面前。
她的眸子里满是深情,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子规。”
展昭向她伸出了手。
欺骗也好,预谋也罢,明日的事情,交给明日去烦忧。
然而就在这时,剑气划破长空,赵无眠一脚踹开了门,冷冷地看着展昭。
“秦妹,跟我走,王爷在等你。”
简短一句话,将秦音的醉意击得粉碎,她起身离去,红衣消失在夜幕中。
你当真一点机会也不愿给奴家,竟是秦音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展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烈酒太辣,他俯在桌上不住地咳嗽起来。
展昭听到四庭柱在廊下来回走路的声音,听到包拯低低的叹息,最后公孙策叩门而入,看了他半日,长叹一声,道:“展护卫,你看开些吧。”
“秦姑娘,是襄阳王赵爵的人,她此番来京…”
展昭又饮了一杯酒,平静道:“展某知晓。”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为了告诉你,你真好骗。
秦音骗了他,也骗了他的心。
他能够给秦音的,都是秦音并不想要的,秦音想要的东西,都不是他能够给的。
展昭告诉自己,再相见,便是刀剑相向了。
秦音是赵爵的人,赵爵一心想要谋反称帝,天下容不下他。
这一年的雪来得格外的早,纷纷扬扬落下。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展昭找到了秦音。
秦音还是那一身他所熟悉的红衣,额间的花细描做洛阳牡丹,珠缨在她鬓间晃动,她的眉毛微挑,目光凌厉,杀意顿现。
“展雄飞!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一别,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他日相见,子规必以死相搏!”
雪越下越大,压得展昭有些喘不过气,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秦音,轻声道:“子规,回头是岸。”
秦音眯起眼,眼底一片嘲讽,轻蔑道:“展昭,你该明白。”
“你对我来讲,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
红色衣带翻飞,秦音转身离去。
大雪很快掩盖了她停留的痕迹,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展昭闭上眼,雪花落在他脸上,融成水,一滴一滴从他脸侧滑落。
偏偏只有他一人当了真。
再相见,就真的是刀剑相向了。
展昭站在城楼上,看秦音一身素白银甲,将东京城的禁卫军杀的望风而逃。
展昭拈弓拉箭,身旁的白玉堂按住了弓箭,道:“你舍得?”
白玉堂缓缓抽了出了腰间的刀,道:“还是让白某来吧,免得日后你悔恨不已。”
展昭淡淡道:“子规曾说过,若有一日,兵戎相见,她希望,死在展某手中。”
箭若流星,白色的身影从战马上跌落,倒在了血泊中。
展昭算的很好,力气也用得足,她不会太痛,也不用再替赵爵卖命。
子规啼血,音断命绝,她的一生,终究还是活成了她名字的模样。
后来的后来,展昭一直都没有娶妻。
也有人问他,为何不娶妻。
展昭淡然一笑,道:“展某的妻子,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
“她叫秦音,字子规,喜欢穿一身红衣,武功很好,人也聪明。”
“她爱喝酒,爱打架,看见长得好看的男子,便走不动路。”
“她在三十三岁时,被展某亲手杀死了。”
展昭曾做过无数个梦,梦到秦音走的前一夜,盈盈的目光看着他,问他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场景又转到雪山上,她目光决绝,声音清洌,到最后的东京城楼,她倒在血泊之中。
余生茫茫,念旧的人更容易受伤。
后来的展昭鬓发花白,从开封府辞行,一人一马,来到了秦音曾与他讲过的,巴蜀的故乡。
子规鸟声声凄婉,听当地人讲,这是呼喊远方的恋人。
子规鸟啼血,便有了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杜鹃花开的灿烂,展昭又想起了那个洒脱肆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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