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对赵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一个有些懦弱的皇帝,没什么自己的主见,害的天下百姓白白遭受辽人的荼毒。
秦音闭了闭眼,懦弱与善良,只有一线之差。
侍卫们如潮水一般退下,秦音与展昭仍在僵持。
秦音想起了赵爵曾与她说的那些话,想起了赵爵在战场上曾为她挡过的伤。
赵爵说,音音,不要跟着我,过你想过日子。
秦音就笑眯眯地回他,说,我想过的日子,就是有朝一日,看你龙袍加身,君临天下。
赵爵眸色一暗,说,这不是你内心的想法,你该与展昭在一起。
她也想和展昭在一起,可,那时的展昭,不想和她在一起啊。
秦音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道:“展昭,为何是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么久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我也想带你看看,我眼中的大宋江山。”
日头太烈,照的秦音有些睁不开眼睛。
汗水从她额间坠落,滴在地上,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视线越来越模糊,远处金碧辉煌的城楼,近处展昭担忧的脸,似乎都隔了一层血雾。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秦音听到一声低叹:
痴儿。
秦音几世所求,不过是自由与深情。
可惜几世都没能得偿所愿。
赵爵的放手,却将她拴得更紧,展昭的神情,隐藏在她察觉不到的冷漠之下。
汉水悠悠,汴水萧萧,一去奔流不回头。
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不期而遇,互诉衷肠。
红尘十丈啊,更多的是物是人非,余生茫茫。
秦音再次醒来,身边已换了场地。
干净整洁的床铺,朴素无华的装饰,秦音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开封府。
大概是她昏倒在了耀武楼,之后被展昭带回了开封府。
但她身边坐着的,不是展昭,而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
那道人见她醒来,捋了捋胡须,道:“痴儿,繁华尘世,不过南柯一梦,你竟还未参悟?”
秦音瞥了一眼道人,看着仙风道骨的,说话也高深莫测的,只是这话,怎么让她这么不舒服呢?
秦音虽做了三世的反派,但该有的修养还是有的。
那些她听着极为不舒服的话,她只当没有听到,只是问道:“道长,展昭呢?”
展昭没有像前几次一样,一剑杀了她了事,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去见他。
是一刀两断,自此陌路,还是愿给她一个机会,她希望展昭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道人垂眉看着她,目光满是悲悯,道:“痴儿,可愿听老道与你讲个故事?”
秦音耐着性子,她现在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听故事,她现在只想见展昭,然而没等她开口,道人又道:“你还想与前三世一般,死在展昭手中吗?”
秦音瞳孔骤然收缩,准备掀被子下床的动作就停止了,她看着道人,目光幽深。
她重生了的事情,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知晓,面前的道长,是如何得知的?!
秦音上下打量着道长,再不敢轻视。
思及清晨公孙策未去耀武楼的事情,秦音几乎确认道长的身份。
秦音道:“还请道长教我。”
秦音原来从不信鬼神之说,但重生的次数太多,也不由得她不信了。
她不知道她的重生是不是因为她的执念太深,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她只知道,若时间真有双全之法,那她拼了这条命,也会努力去促成的。
自由与深情,水中月,镜中花。
白发苍苍的道长给秦音讲了一个故事。
说一个男子为了一个女子,生生世世不愿入轮回,可若再不入轮回,他便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往事撕扯着秦音的心脏,秦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直是他?他喜欢我?”
道长点头,道:“他想起来了,他不能想起来的。”
道长看着秦音,道:“万物皆有定论,不会因一人而破了规矩。”
道长的话压得秦音喘不过气。
原来一直是他,原来他也喜欢她。
“佛修来世,道修今生。”
道长递给秦音两枚丸子,道:“去吧,你们二人从头来过。”
秦音垂眸接过。
从头来过又如何?
两两相忘,不过是再造一世的杀孽。
秦音闭上眼,恭恭敬敬对道长磕了一个头。
她三世羁傲,不敬神仙不敬佛,可若是她与展昭有一线生机,那她什么都愿意敬。
她愿意自此吃斋念佛,也愿意手中再不染血。
秦音道:“道长教我,世间可有两全之法?”
道长看着秦音,一声叹息,道:“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事在人为。”
“一文一武,一张一弛。”
秦音呼吸一滞,而后心脏开始止不住狂跳。
是了,她三辈子都钻进了同一个牛角尖,撞死在南墙也没有回头。
开疆扩土,与与民休息,天下承平,或许并不是不可用并存。
只是这并存中,必有人做出让步。
秦音闭了闭眼,呼吸急促起来。
赵爵和赵祯,他们谁会让步?
秦音握着药丸的手指微微发抖,会有人让步的,她和展昭也会有希望的。
“多谢道长。”
秦音深深拜下。
道长淡然的脸上有着一抹欣慰,捋着胡须,道:“去吧。”
道长走后,秦音迅速穿衣起身。
她手里捏着药丸,于廊下看到了展昭。
展昭一身青衣,怀抱着巨阙剑,眉间有着淡淡的愁。
听到她的脚步声,展昭转身,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道:“你醒了?”
“展某…”
展昭犹豫着,剑眉皱的更深了。
三世回望,化为了简短的三个字。
展昭道:“子规,对不起。”
午后的阳光,没有正午的刺目。
展昭就沐浴在阳光下,长身如玉,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秦音走到他身边,道:“我不需要。”
展昭微微一怔,星眸刹那间失去了光彩。
秦音道:“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从来不怪你。”
“我只怪我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要别人将事实掰扯碎了,一点一点告诉我,我才敢相信。”
展昭垂眸,轻声道:“展某杀了你三次。”
展昭有些握不住巨阙剑,无力感在他身体蔓延。
他杀了秦音三次,这是事实,也是他们两个人永远回避不了的事情。
他不知道秦音会作何选择。
他只知道,秦音说过,那剑伤很疼,很疼。
“是,你杀了我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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