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处的廊道幽森，柳美娜正巧从档案室出来，看到蒋蓁，露出笑意：“蒋小姐，你可回来了啊！南京可有什么好玩的吗？改天侬一定要跟我港一港啊！”
柳美娜怀里抱着一份档案，扭着腰肢离开。
这些场景，似乎是很久之前，然而，算算时间，也不过是几日，她敲了敲陈深的办公室大门。
“谁？”
“蒋蓁。”蒋蓁站在门外，里头的皮鞋跟摩擦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到门被旋开的声音，继而对上陈深的眼眸，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更显眼眸黑亮，“不请我进去。”
陈深侧身，让出一个人的过道，看着蒋蓁入内，目光却被她手中的那顶黑色礼帽所吸引，他蹙了蹙眉头：“回来也没有通知处里，也好让人去接你。”
“不必麻烦了。”蒋蓁将礼帽放在桌面，看着陈深合上门，这才落座，“我有点事要问你。当然这里的环境不适合。”
蒋蓁面色严峻，让陈深不由得提了一颗心，思索着是否被她抓住了把柄，他现在无法确定去了一趟南京的蒋蓁，所处的立场，一招输，满盘损，这个道理他深谙，看不透蒋蓁，而他绝对不能露出最后的一张底牌。
“今晚，湘西菜馆，延安西路28号。”
蒋蓁站起身，拿起礼帽，在陈深的身侧站定，仰着头看了看，“陈队长，你也应该去个剃个头了。”
扁头大惊，讪笑着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赌注是什么？”蒋蓁看了眼扁头身后的几人，见阿荣几人朝后躲了躲，继而迈了一小步，往办公室走去，身后听到陈深佯装训斥扁头的声音，她紧了紧捏着礼帽的手，她希望今晚能从陈深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事实上，陈深一定会跟她打太极。
她只是将行李箱放在办公室，打算明日将从南京带来的糕点给大家伙儿发一发，用汪文婴的话来说，必要的交际，继而将那顶礼帽放进了后头的衣柜里。
夜幕降临，寒风彻骨。
湘西菜馆，挂着几盏灯笼，蒋蓁看了眼菜单，继而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陈深，又低头盯着菜单，柔声问道：“陈深，你猜出那日，东条英机给汪太太贺寿？”
那头静默，蒋蓁抬眼，对上陈深的视线，她弯了弯嘴角，“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应该一早就知道了。陈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深轻声一笑，合上菜单，点了几道菜：“你觉得这几道菜怎么样？”
蒋蓁点头，合上菜单，将其递交还给服务生，眉眼却盯着面前的陈深，他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除却之前她提到东条英机时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蒋蓁双手随意地搭在大腿上。晕黄的光下，趁着她的眉眼极尽柔和，然而眼神却是锐利如刀。
“新发型，不错。”蒋蓁伸手握过桌面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看来我们的合作关系也不过如此，只是不知道，你怎么理解，这合作，还是互相利用。”
陈深蹙着眉头，凝神盯着对面蒋蓁悠然自得地动作：“呵，蒋蓁，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努力露出笑容，“东条英机会出现在现场，我并不知道，当然，我从你的口中得知，肯定是有日本高官在。基于后头的事，你怎么会跟我扯上关系。”
“陈深，后头的事，我并没有跟你提过，你有何必这么快撇清关系。我跟汪先生夫妇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厚，在这个世道里。”蒋蓁身体前倾，“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活着，你当晚的电话着实会威胁到我，为了撇清，我不得不采取点行动。”
陈深促进了眉头，听着蒋蓁毫无情绪波动的话音，一时间让他冷到骨子里，他觉得他对蒋蓁的认识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那么你呢？”蒋蓁看到服务生端着菜过来，“我希望今晚我的话，能够让你有所认识到。”你不知道陈璧君的厉害，自然也不会体会到那时的处境，如果，那日，查到了她的头上，那么在审讯室被严刑逼供的就是她，“吃菜。”
厅内的喧嚣声，丝丝入耳，蒋蓁吃得满头大汗，嘴唇更是辣的通红，她眯着眼睛，端着水杯大口喝水。
而陈深显然没有什么心情吃这顿饭，也许他这么利用蒋蓁本身是个错误。
原本以为，那一场辣尽之后，就能有所缓和，可惜了生活并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
弥漫在上海的冷空气慢慢退去，严冬进入了僵持阶段，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蒋蓁收到南京的来信，汪文婴代替汪先生执笔写的。
“近期上海中|共势力猖獗，自上次东条首相遇袭，抓到犯人以来，到如今已经一月有余，而在昨日，南京政府门外，枪声险先断送了吾之性命，吾觉着特工总部有其内应，素闻其称‘麻雀’，尔万不可大意，观其内部，但凡有变，通知南京……”。
蒋蓁看了眼信件，坐在办公室内，一时间蹙紧了眉头，麻雀的代号，毕忠良早有耳闻，却迟迟未曾上报给南京总部，她猜不透其之用意，那么又是谁透露给南京总部，难道汪先生的人已经打入了敌营内部，蒋蓁点了把火，将其信件燃烧殆尽。
火苗窜到信件末尾，她看到汪文婴对她的问候，其吾蓁妹，望其护己平安。
这时候，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
第18章 魍魉上海 2
魍魉上海 2
蒋蓁随手盖上杯盖，继而站起身，看了眼桌面，转而看了眼身后开着的窗户，拉了拉衣领，缓步走向门边：“谁啊？”
“陈深。”
没想到，门一开，迎面一股冷风，陈深不由得颤了颤身体，越过蒋蓁看到开着的窗户，一时间蹙了蹙眉头，又看了眼蒋蓁的脸色，应该是刚开没多久，“这么冷还开窗啊。”
“室内有味道，稍微通一下风。有事？”蒋蓁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微微挑了挑眉头，“有事？”
“过来看看你而已，没其他什么事，中午一起吃饭？”
“好啊。”蒋蓁点了点头，看了眼陈深，“中午见。”
那张纸条已经在杯子中燃尽，蒋蓁还记得那纸条的一角，来自汪文婴的问候，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怀柔政策，而陈深今日的示好让她有些疑惑，她很确定陈深一定会有所察觉。
当日，行动处的二宝跟毕忠良带了一批行动，似乎说是为了抓捕什么重要人物。
陈深放了她鸽子。
这中午的食堂哪还有陈深，柳美娜招呼她一起，蒋蓁这才知道，其他人去抓军统的人了，听说此人有些来头，至于是谁？还是得等他们回来才会知道，柳美娜吃完午饭，对着蒋蓁笑了笑。
“这南京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蒋蓁沥干碗筷，侧头看着柳美娜：“文物古迹不少，要说好玩，我一时半儿还真说不出来，柳小姐有机会亲身去了才能体会到。”
柳美娜看着走在前头的蒋蓁，她有些羡慕，嫉妒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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