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终于救了重要的人吗。仿佛是被震撼住了一般,他一时竟忘了追击,待回过神,曹操及其坐骑早已不知去向。
“那也是曹公有错在先。”贾诩的声音又严厉了两分,“何况结下如此深仇,不趁隙反扑日后他如何容下你?”
张绣既迷茫还有些委屈,尽管知道贾诩说得对,乱世中夺人土地也再平常不过,不吞并他人便被他人所吞,心中那道坎却不是轻易越得过。而贾诩这次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被逼得狠了,张绣终于通红着脸憋出一句:
“我与曹操已经两不相欠,攻曹之事还是罢了吧。”
贾诩闻言,表情更显阴沉了。
半晌,他缓缓道:
“当下,早已过了可以平静度日的年月了。既不愿战,该何去何从,将军自己掂量吧。”
看着张绣有些受伤的表情,贾诩微觉不忍。他向来不自诩善类却在看到张绣这般模样时会有“我真是个恶人”的实感。
半晌,他知道自己做出这幅生气的样子已经达到了效果,于是将地图一卷,转身就出了房间,张绣在后面焦急的叫他也作不见。
像自己这样嚣张的谋士实在少见,这样对主公尽管是恃宠而骄,却知道张绣是吃这套的。
他当然没有打算真的劝张绣进攻。
他知道以张绣一直以来的作风很难应允,这只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一直以来,大的战火都燃烧在更北部的地方。即便看得到战火势必会波及这里的前景,贾诩也不会刻意提起。
反正小股的骚扰他完全有余裕应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这个缺心眼的人以为南阳无忧,以为永远能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好了。
而现在已到了不得不揭开这和平假面的时刻。也许他的话重了些,但只有这样,张绣才不得不正视固守在宛城本地的难点。既不愿战,又明白无法固守,就算张绣并不那么聪明也会自发得出一个结论,即往后唯有投靠他人一路。
现在就给其一些时间消化好了。晾他几天,事隔数日再去见张绣,晓之以理劝说他归曹,自然事半功倍。
六
贾诩早早的便回房做出就寝的样子,为了表现自己真的“怒不可遏”“大失所望”。傍晚边张绣过来找他,他也是托人在门口说自己染了风寒无法见人,而且是气病的。
他原本的计划是挡个张绣几天再行劝说。贾诩的计划向来很少出错,全天下只有区区数人能令他意外,张绣恰巧是其中之一。
一般来说张绣给予了他足够的敬重,绝不会擅闯他房间,可这次他失算了。听着门口一句“先生绣可以进来吗”不等他回答就一把推开门闯进来的张绣,贾诩只有迅速把书往榻下一扔然后一拉被子蒙住头。
“听说先生病得很严重,所以我一定得来看看。”对方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担心,听得贾诩倒是微感歉然。
半支起身子对主公赔了个不是,现在既然对方信以为真,自己似乎不一装到底都不行了。
这时,贾诩发现张绣手上还端着一碗东西,腾腾冒着热气,热气还带着诡异的颜色。
“这是对伤寒病有奇效的汤药,我亲自按曾经游历到这里的华先生留下的方子熬的。”张绣殷勤的说,还加重了“我亲自”的语气。
药汤的气味让他身躯一震。他对医书略有涉猎,那张方子也扫过一眼。这类药倒是怎么也吃不死人但闻着这气味可以想象能让人生不如死。
“先生……都是因为绣的缘故才染了病,如今绣无论如何得稍微补偿先生一点,不然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望着张绣一脸担心的表情,贾诩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无奈,硬着头皮接过来,勉强把有点烫的药汤一饮而尽。贾文和无论何时总是保持优雅,即便嘴里酸甜苦辣咸,胃里红黄蓝绿紫,依然一派云淡风轻。张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喝完了终于把碗收走。
第二日依旧是装病计划。而且病好不了。如果能让某人觉得那药无效就好了,就算他再拿什么来自己也坚决不碰了。
张绣果真再次端着一碗药汤过来,贾诩看着比昨天大了一倍的碗,饶是他也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不喝。拿走。”
“先生……”
“现在。马上。”
然而眼看张绣又要露出与那天一样的受伤表情,贾诩像怕见到鬼一样赶紧将碗接了过来。
终于还是勉强喝了下去。且顾不得保持形象捏了鼻子。某种意义上这更坚持了他换主公的决心。
第三天,张绣扛来一脸盆大小时,贾诩脸上优雅的阴笑终于挂不住了。
“先生,你怎么了?为什么抱着头……是脑袋不舒服么?”
“诩……已经没有不舒服了。而且诩已经不生气了。……求求你快点把它端走吧。”
好说歹说证明了自己确实无碍让张绣将药拿走之后,贾诩拍拍榻沿示意张绣坐下。
“先生。”张绣像下定决心一般道:“先生怎么说就怎么做吧,我都依你便是。”
贾诩挑眉:“当真?”
张绣犹豫了半晌,忽得又用力按住贾诩的肩膀:
“我们真的非得去跟他们争不可吗?先生……我们就留在宛城,好不好?”
贾诩心中一动,他当然不可能答应,倒也不打算再逗张绣。他叹息了一声:“阿绣……你虽有建功立业之心,却无称王称帝之念,这我早就明白。”
张绣瞪大了眼,然后嘿嘿笑了出来:“先生……是的,就是这样呢!”言罢面带愧色挠了挠后脑勺。“先生这么说了,我可放心了。本来……我以为一气之下要走了呢。”
要走也得匡走你的西凉骑兵啊。一介布衣和带着兵力城池的军阀去投,会受到的礼遇高下立判。
“只是我不得不担心。宛城乃四战之地,无论是汉中的张鲁许昌的曹操还是荆襄的刘表都可长驱直入。易守难攻是建立在有后方的前提下,以我们现在的地势,若有人来攻即便不发动攻势只围城三月,我们也会兵粮寸断。一直居于宛城,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若是攻伐荆襄之地,垮江而击,我等兵力不足,时机也不对。”
张绣低声道:“我……也没打算攻袭荆襄。”
自己想必让先生失望了吧。先生的分析明明句句在理,他却无法坦然接受。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日后也能开疆扩土的,可是,即便这次占了兖州又如何?无论是郡县的管理还是吸纳人才,参与调解官员之间的关系,光是想想,大脑便一片空白茫然。
自幼丧父,不到弱冠便跟着叔父出来闯荡,却不料不久之后叔父也横死。他虽尽领其军,心中着实没底。要冲锋陷阵他在行,可规划未来,何去何从,却不知从何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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