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要害死他!”
窗外的阳光照亮了室内一团无处可逃的静寂。面对白玉堂的指责,赵珏确实无话可说,只得向白玉堂抱抱拳:
“五当家鞍马劳乏……”
“用不着和爷扯这些官样文章!”白玉堂伸手拍开拎来的酒坛,倒了一碗,抬手喝尽。
“松嫩平原那边有我哥坐镇,我回来看看你们进行得如何。我白家的人绝不白当炮灰!赵珏!你不跟爷说实话,爷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要爷分散日本人注意力,爷不含糊!可你手下都是些什么废物!”
欧阳春把嘴闭紧,垂眼看着面前的酒碗。
白玉堂冷笑:“七天!七天了没能接上线,你们以为他叫展御猫,就真有九条命么?!”
“是我的人办事不力,但他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赵钰正色说道,“事关紧急,五当家心中不平可否改日再说。”
白玉堂眼中的冷笑变成不折不扣的寒光:“我只是来通知你们,展昭的情报我拿到了。今夜我要打中马城。无论是许大当家还是赵大队长,都请别碍事。”
赵钰猛然起身:“白五爷!在我请示南京之前,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回答他的是白玉堂明亮却毫无温度的笑意:“我不介意再说一次:我曾经认真考虑过和你合作,然而你的一系列表现让我越来越失望。襄阳!你最好请示南京开始抗战,在关东军还没有在东北发展壮大之前!”
他忽然住了口,笑容凝固,因为对面的赵珏骤然拔枪。
赵珏持枪指住白玉堂,眼中出现痛苦之色,沉沉说道:“委座说过,和平未到绝望之时,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轻言牺牲。”他顿了顿,“所以,我要阻止的,是你。”
白玉堂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直视乌黑枪口,瞳孔里渐渐扩散出笑来,一字字说道:
“襄阳,你就那么确信,你拿枪指着我时,身后是安全的么?”
随着白玉堂的话音,另一个枪口已经在赵珏太阳穴边升起。
欧阳春握着枪,稳如泰山。
赵珏缓缓放下手枪,举起双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欧阳春声音冷得像手中的枪口,“襄阳,我正式通知你,背荫山倒戈。”
赵珏眼中疑光一现,随即变成微笑。
“背荫山其实不是倒戈。”他一只手保持着投降的姿势,另一只手缓慢地伸向桌上未喝完的酒,以毫无攻击可能的速度端起,向欧阳春一敬:
“欧阳兄,很久以前我就怀疑你是共党。兄弟恭喜你,终于能光明正大迈出这一步。委座欠你们的,兄弟我不躲!”
“好!”
叫好的竟然是白玉堂,眸光熠熠地把另一只酒碗满满敬到赵珏面前。
赵珏大笑,大口喝干自己的酒,额头迎向欧阳春手里的枪:“兄弟要个痛快的!”
欧阳春手指一动,枪保险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白玉堂拍拍欧阳春手背,交换一下目光,拿下他手里的枪,向赵珏亮出一抹笑:
“襄阳,你可以走了。”
赵珏怔了一怔,向白玉堂一抱拳:
“谢。”
目送赵珏离开,欧阳春叹了口气:“襄阳不是个恶人……但是再见面就是敌人。”
白玉堂给欧阳春满酒,自己端起另一碗,笃定地望着欧阳春,重复道:“是敌人。”
他仰面把酒喝得一滴不剩,稳稳放下碗,扬眉微笑:
“是敌人,但不是汉奸。我相信,他更愿意把血流在抗日战场上。”
欧阳春沉吟着点了点头,目光聚向白玉堂:
“公孙先生会尽快送来中马城军防的情报,有关机场的部分尤为重要。在此之前,五爷是不是再等等。”
“今天晚上石井和中马健一都不在中马城。”白玉堂眉锋低横,“石井的新项目完成,明天去长春展示。托大当家的福,背荫山一直安静得很,他们不像宇都宫师团那样草木皆兵。”
“如果五当家一击不中——”
“写进史书的从来不是如果,而是已经。”白玉堂深吸口气,把目光转向窗外,“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这一战,我势在必得。”
长天高远,日色明灿。
阳光镀亮天空,也镀亮中马城的院落。焚尸炉和弹药库盘踞在阳光里,墙角下浅紫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院里空无一人,MARUTA们都回到牢房,等待着新一轮耗费的开始。
身背毛瑟枪的看守走进来,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然后是一系列令人浑身发冷的声音:
开锁,镣铐撞击,撕扯,挣扎,殴打,钝击,闷哼,痛苦喘息。
虽然反抗毫无意义,但没有人甘心被屠杀。
回复举报|322楼2012-07-27 23:34
几多次枉痴心
名震江湖13
这是所有的MARUTA每天最痛苦的时刻。对酷刑的恐惧,对同伴的哀怜,对自身的绝望,被这声音无限制扩大,变成足以崩解身心的惊涛骇浪。
而对于展昭,这是眼睁睁看着暴行实施却无法作为的折磨。
清湛瞳仁被心火烧成黑不见底的深渊,愤怒与无奈交织成的却只能是沉默。
沉默。
沉默之中,外面的声音在继续。
每个牢房里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有的趴到窥视窗口努力向外看,想要记住是哪些同伴被带向死亡。
很多人听出先后有四个MARUTA被强行消毒后锁起押走,只有往外看的人知道其实是五个。
第五个是安静得出奇的KD376。
眼神寂然无波的KD376经过一个又一个窗口,一步一步,迈向走廊的尽头。
胸中热血翻涌的展昭经过一个又一个窗口,一步一步,走向愤怒的顶峰。
展昭太熟悉这条走廊。
他虽然在午夜的黑暗中对它了如指掌,却是第一次在光线明亮的白天,挺直身体从这里走过。
即将到来的是不折不扣的戕害,在日本人看待实验材料的目光里展昭压抑到窒息。他宁愿前面是枪林弹雨,至少可以放手一搏,而不是这样屈辱地束手就缚。
走廊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死寂压迫着耳膜,愤怒造成的短暂空白中回荡起一声低喝:
“展御猫!你要是敢不活着回来,爷就举大旗平了哈尔滨!”
展昭猛地闭上眼睛,在瞬间的黑暗里冷静下来。
单身越狱的最好时机已经在接线的拖延中消失,减少牺牲并且努力自保的唯一方法,就是承担即将到来的一切。
我要尽可能地继续活下去。
我相信你,玉堂。
穿过大房间,后面是一个没有扶手的混凝土楼梯,右拐约走半分钟,下到平行的地下通道,再向上走,推开铁门,就是MARUTA绝望的终点。
终于被除掉了镣铐的展昭站在终点前,打量着这个几乎是宿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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