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嘴巴了,以言清的秉性, 必不会给你添麻烦,他可比老大聪明机灵百倍。”又一次提起大儿子庞昱,郑氏胸口忍不住闷堵起来,眼里闪出泪花。
庞太师忙劝慰郑氏两句,见她还不好,也失了耐心,借口还有公事就去了。
郑氏也不怪他,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伤心。
“夫人,忘尘来了。”丫鬟回禀道。
郑氏允人进来,就见忘尘捧着个三寸长的方形锦盒来。郑氏听说是自己儿子送来的东西,沉郁的心情顿时得到了纾解。
她笑着接过来,打开瞧,锦盒里头竟放了一个手掌大的木雕小人,雕刻得栩栩如生。小木人是个妇人,面容慈善,杏眼含笑,发髻上有一根月牙形的花钗很醒目,妇人双手叠在胸前,左手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玉镯,右手却没有。
郑氏本瞧着小木人儿的面容就有些面熟,看了钗之后更有些确信了,顺便瞟了眼自己左手手腕上的唯独戴着那个玉镯。郑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刚刚因思及庞昱的死而带来的不快,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雕这个,起先还破了手。那几天生怕被夫人发现,都不敢来见您。”忘尘解释道。
“做得是精巧,若不说我还以为是那个厉害的手艺人做的呢。瞧这脸摸着十分细滑,我常戴的钗、镯都细致地刻在了上头,这裙子也是,上头的刺绣花瓣都没少一瓣。他真用心了。”郑氏感动不已,眼眶红了,感慨这孩子太懂事、孝顺,让她既欢喜又心疼,明明身子不好的,还花费精力做这个哄她。
“夫人可切莫哭,公子做这个本就是为了讨夫人高兴,公子说能博夫人一笑就知足了。”忘忧忙道。
郑氏笑着称是,用帕子擦了擦眼,又问忘忧最近庞言清的情况如何,有什么异常,又或者念叨什么人没有。
“公子最近在找玉料,小的琢磨着公子是想玩雕玉了,至于念叨什么人却没有。”
“还常去五楼的望台?”郑氏问。
“还时常到五楼,却不像以前那样在望台了,总站在西窗边看。”忘尘图示回答道。
郑氏不解挑眉:“西?”
忘尘补充:“就是开封府的方向。”
郑氏因不知平康郡主而今已经是开封府的厨子了,所以此刻很想不通,眉头紧皱,万般不解。忘尘心里却清楚,不管他家公子望哪一边,那都是一个意思。
……
张府。
赵寒烟和白玉堂开始搜索张大姑娘的住所,厅内的地面很光洁,连灰尘都没有,更不要说纸团了。赵寒烟顺便把花瓶、窗台和窗外都看了,然后去了寝房,也没找到。再去耳房,临窗正摆放着一张檀木桌,桌面靠左放着棋盘棋篓,靠右摆有笔墨纸砚。檀木桌边还有一白瓷画缸,但里面没放画,都是些写过字的宣纸,满是褶皱地。
这宣纸之前被搓成团,后又被展开,才会这样。
“这应该是今晨开封府的衙差们子在搜查的时候,挨个纸团打开查看线索。”赵寒烟琢磨道。
白玉堂点头,又道:“昨晚夜我探时,她们就是在这里下棋。”
赵寒烟把那些打开的纸团又看了一遍,发现里面写得都是对子。偶有两句别的,也都是“你输了”、“罚三杯”之类的对话,看起来应该是俩人边下棋边做对子,去比输赢,内容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当赵寒烟把缸内的纸全取出来之后,发现缸底有一团指甲大的黄纸,赵寒烟正要去取来看,被白玉堂拦住了。
“小心有毒。”白玉堂说罢,就拿了绢帕将纸团取出,慢慢将纸团展平给赵寒烟瞧。
赵寒烟手黄纸上面扇了扇,吸了下味道,转头问白玉堂有没有闻到。
“炸鱼味。”白玉堂道。
赵寒烟指了指纸上面的两处油点,“这就是毒药放在食盒里的证据。”
“嗯,必放在第一层了,炸物油多,还带着鱼腥气。”赵寒烟拿了一张干净的宣纸,把白帕子上黄纸倒在了宣纸之上,然后紧密地包了三层,“以免它味道散掉。”
白玉堂顺口就赞赵寒烟聪慧。
二人随后回了开封府,刚进门就看到王朝迎他们。
“公孙先生正在三思堂质问薛掌柜,薛掌柜什么都不认。先生起初使诈说张大姑娘和吕二姑娘都认了,这薛掌柜丝毫不改面色,直说冤枉,愿意和两位姑娘对峙。后又听公孙先生威胁,他整个人更怒了,说开封府不讲理,若要对他严刑逼供,他就以死明志。相信天理昭昭,他死后终会有人证明他的清白。
可谁敢让他死啊,咱们开封府现在是非常时期,多少人盯着我们。稍行差踏错,咱们大人只怕都被那庞太师参得会性命不保。我看这薛掌柜是真厉害,他好像知道我们的盘算一样,吃准了我们没证据,言谈无惧色,很‘行得正坐得端’。”
“我知道了。”赵寒烟应和道。薛掌柜这些反应早在预料之中,所以也不算惊讶。
王朝赶忙询问赵寒烟和白玉堂有没有找到那张包毒的纸,是否得到了可以直接指证薛掌柜的证据。
王朝用特别希冀地眼神看着赵寒烟,拱手拜托赵寒烟和白玉堂二人可一定要说点好消息给他。
赵寒烟点头,“是找到一点。”
“一点就够了!”王朝特别知足地叹道,请赵寒烟和白玉堂赶紧快去三思堂支援公孙先生。
三思堂内,公孙策与薛掌柜已经两厢无言,用眼神对峙。
公孙策随后听到门外传来匆忙而明快的步伐,心里有了底气,再看薛掌柜,他似乎有点开始‘虚’ 了。
赵寒烟和白玉堂、王朝随后进堂。
薛掌柜扭头看了眼赵寒烟,依旧沉默。
公孙策去取茶喝,似乎也不着急质问的事了。
赵寒烟打量一番站在地中央的薛掌柜,问公孙策:“他也算和我们开封府有缘,给个凳子坐坐?”
“给凳子?”王朝惊讶叹,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小厨子的什么战术,忙补充道,“我来!”
王朝赶紧去搬了一把长凳来,放在薛掌柜的身后。
“请坐!”
薛掌柜因被这样对待,反而心中忐忑猜不出他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喝完茶,伸手示意薛掌柜:“开封府可不是什么严刑逼供的地方,薛掌柜放心,只要你是清白的,我们必然不会对你如何。”
薛掌柜犹豫了下,随即坐在了长凳上。
“昨夜忘忧阁有小二曾去过张府送饭,这件事薛掌柜可认?”
“认。”
赵寒烟把刚刚捡到的那张黄色纸包晾给薛掌柜看。
“闻到味儿了么,看到这上面的油点没有?”赵寒烟让衙差把昨晚忘忧阁的食盒端给薛掌柜看。
薛掌柜看了之后,缓缓开口解释:“这事我昨晚其实并不知情,昨晚我并不在忘忧阁,是店小二自己接了活儿,就照着人家定菜的要求去送菜。菜钱记在账上了,我早上回来的时候,看到账本才知道张府定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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