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都好奇,“这做生意还能理解,我就不明白,湖北打仗打成这样,基本上青壮都被抓壮丁了,这田地怎么办?”
林腾道,“招佃户。把没主儿的田地,换上中下等,租出去。”
“有人租?”
“那么些大粮商呢。田地租给他们,租子可是比那些没打仗的地方便宜五成。像先时湖北,租子一般五五就是厚道的了,如今,佃户拿七,我们拿三,这谁不愿意?种出的粮食直接就能卖给军中做军粮。”林腾道,“还有些打仗跑山里去的,能劝回来的都劝回来,分田产给他们自种。又不强征他们兵丁,还有些蜀中难民,在蜀中过不了日子,不知道这会儿正打仗,出来讨生活的,一看这里白给田地,租子这样低,都巴不得。”
便是林翊一向不怎么喜欢林靖的性子,也得说,林靖在外这些年,颇多历练。
林家兄弟彼此是不能在一处说话的,说不了两句,用林靖的话说,“我一见我哥那张大公无私的圣人脸就来火。”
林翊当然也对林靖没什么好评价,林翊是这样的与舒静韵说的,“看那德行!”
于是,林翊主要是同林腾许念这俩,一个族侄一个外甥说话。另则,林翊与徒小三来往的也不错,看着关外军练兵,林翊还能指点一二。毕竟,林靖那两下子,就是家传。林翊青年就在军中任职,也在外打过仗的,现在官居兵部尚书,眼光比徒小三要深远的多。
纵徒小三先时有些案底,但如今也是为朝廷效力,而且,徒小三先时那案子,其罪难恕,其情可悯。既然他换了身份,林翊也便不再提了。便是徒小三、发财等人,林翊也一视同仁,并不因他们的出身就轻视他们。
连徒小四都说,“我说阿靖怎么臭脾气,定是给林大哥你惯出来的。”徒小四很喜欢林大哥。
林大哥道,“哦,他在外头脾气还那么坏?”
“坏!坏得很。”徒小四道,“他一发火,除了我哥,我们都不敢跟他说话。就是我哥,也常挨他白眼,有一回,我哥得罪了他,足赔了半年的不是。我说两句,他还打我一顿,等我回家告诉我哥,我哥那没良心的,一点儿不知道我是为他好,又打我好几下。我算是知道了,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活该。林大哥,阿靖跟你,可一点儿都不像。”
林翊道,“你跟你哥也不大像啊。”
“这倒是。”徒小四搔搔头,“这做哥哥的,一般都比做弟弟的要好。”
林翊一笑,“小四你心好。”
这一夸,把徒小四美的够呛,还特意到林靖跟前显摆了一回,林靖冷笑两声,“可不是,你好得不得了。”
反正,不管林靖如何冷笑,徒小四是臭美一回,美滋滋的好几天,把林靖气得,与舒先生道,“你看我哥,别人在他跟前是千好万好,我这么大的一番事业,他就跟个瞎子似的看不见。”
舒静韵忍笑,“哪里,阿靖你的事业,便是个瞎子,也能知道的。”
林靖觉着,与他大哥是没有共同语言了,他转而曲线救国,凡事只管与舒先生说。林靖道,“我哥这人,就是太实诚。先时大军南下,朝廷怎么不叫他们,反是叫谢长允过来。如今卢大将军死了,两淮失了,朝廷拉苦力,才让他来,他立码就来了,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个数?怎么好差使一点儿轮不到他,总是把这不好做的给他。”
舒静韵道,“你哥,也想来看看你。”
“他心里,肯定是朝廷的差使第一。”林靖抱怨,“看他跟我说的话,还拿朝廷的兵马来威胁我。”
“这还用威胁,我不信阿靖你心下没数。”舒静韵笑道,“阿靖你现在是八万兵马,我们过来,咱们还能平起平坐的说说话,要是哪天阿靖你八十万兵马,咱们就得你上坐,我们等着你赐坐了。”
“先生你这样说,就是怀疑我的人品。”林靖道。
“你有个屁人品。”舒静韵一笑,与林靖道,“别说,你把李钦差做得还真干净,就是现下,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把朝廷难的,给抚恤吧,现下也不能说李钦差就死了。可不给抚恤吧,又见不着人。”
林靖憋笑,嘴里道,“先生,可不敢这要说啊,我哪里知道李钦差怎么了。当初我是挺生气,原本卢大将军伤得就不轻,好容易捡条命回来。就因着那圣旨,其实,要是换个明白人,先跟我们透露一二,慢慢的把这圣旨告诉大将军。大将军也不是没心胸之人,你是没见着那姓李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读了圣旨后又说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话,大将军急怒攻心,就此没了。我是忍了好几忍没忍住,给了他两下子。我就打他两下,我们一拔营,他谁都没说,自己骑马先回帝都了。他是钦差,谁管得了他何时走何时留呢。可惜我们现在不在两淮,不然,还能着人帮着找找。这么兵荒马乱的,哎,要我说,李钦差说不得是哪里绊住了脚。”
舒静韵道,“那姓李的,不怪他趾高气昂,他是孔国公的门生,不然,也不能做了南下传旨的钦差。”
林靖道,“孔家也越发没个样子了。”
“是啊,这还衍圣公的门第呢。”舒静韵道,“眼下你这么不跟朝廷说一声便增兵,这事可是有些过头的。”
“我圣旨都托李钦差带回帝都了,谁晓得李钦差一直没回呢。我这就写封奏章,跟朝廷解释一下这事。”林靖道,“我们关外军原是五万,打来打去,现下只剩三万五,还有好几千的伤兵。帝都军,更惨。荆襄二镇,自然是军事重镇,咱们封锁荆襄,就能把长江中游这块牢牢守住。要是不增兵,段天羽突然打来,拿什么守城?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便是李钦差的奏章没带到,朝廷想一想现在的境况,也不能说我们增兵增的不对吧。”
舒静韵低声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幅不能居于人下的性子。你这性子,成于此,也败于此。不要说你与陛下心里彼此都有此嫌隙,阿靖,你便是遇着盛世明君,战时此事自然不会有人提,可战后,这事论起来,就是你的短处。”
林靖垂眸静听,手指动了几下,嘟囔道,“做都做了,也没法子反悔。”
“有一不要再有二才好。”
“我晓得。”林靖道,“以后我增兵,一准儿先跟朝廷说。”
舒静韵道,“这才好。”
林靖与舒静韵本就是师徒,彼此知之甚深,此事便算过去了。林靖笑道,“先生,你难得来一回,趁着这会儿,可得尝一尝我们荆州的美食。”
舒静韵笑,“昨儿尝着你们这里的双溪酒不错。”
“那是。”林靖道,“甭看是小地方的酒,唉哟,我一闻那味儿就知道,这酒真不车帝都那些名酒,只是地方小,没名声,不为人知罢了。还有当地人做的鱼糕,石首鱼肚,先生,你可尝尝吧。味儿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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