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过了好些日子,京极彦嗜睡的毛病好了不少,可惜睡醒后的脾气见长。
因而当某一日京极彦睡得正舒服,突然被体内大量抽取的魔力惊醒时,心qíng当然不怎么美好,扯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搭在身上,出门竟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足下积雪没至脚踝,树上的冰凌倒垂而下,流经宫殿的小河结了层薄冰,其下河水湍急流过,远远听见有轰鸣之声,似是雷雨将至。
伸手唤来只住在附近的小妖怪,毛绒绒的兔子入冬换了一身雪白的皮毛,水汪汪的黑眼睛眨巴眨巴,三瓣嘴里“呼呼”叫个不停,指着一个方向来回蹦跶。
“行了,帮我看好屋子。”拎起兔子的耳朵丢进宫殿里,沿着山间小道缓缓而行,匆忙扯出的披风略长了些,蜿蜒拖到足边,京极彦想了一会,才忆起这是司衣娘替迪卢木多fèng制的,他比自己身量高上寸余,fèng制出的披风自然也就长了一点。
披风还搭着,想来应当是来而复返匆忙离去,就是不知是何事所致。
松软的积雪被踩实,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拨开冬日gān硬的树枝,走得愈近,愈能感受到空气中蔓延的压抑。
一种非常微妙的“气”漂浮在空气中,让人还没来得及开战就已经被这股气压迫得失了三分斗志,按照妖怪们的叫法,这种“气”被他们称之为“畏”,只有非常qiáng大的妖怪,才能够自如的使用“畏”。
顺着山间小道爬上山脊,他并不十分着急,从自己身上抽取的魔力庞大且平缓,大概是迪卢木多解封了宝具的缘故,山脊之后是一处断崖,和对面高山陡峭的断崖隔河相望,两面断崖之间深深的山谷,反复发出隆隆的巨响,震得山崖上的积雪碎石摇摇晃晃,时不时地便掉落下去,再听不见声响。
就是这里了。京极彦踩着断崖的边际理好披风,纵身跃下。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愈是往下坠,愈能感受到空气里让人不适的粘稠感,还有飘散的恶臭,一个似龙似蛇的生物翻卷起河水,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下落的京极彦咬过来。
京极彦顺手从库房里摸了一根两面尖的长矛塞进妖怪大张的嘴里,飘飘dàngdàng落在迪卢木多身边。
迪卢木多左右手两柄枪都显现出瑰丽的光泽,显然是已经解开束缚在宝具上的封印,不过即便如此他一个人应对如此大的妖物仍旧有些吃力,左臂被咬下一块皮ròu,鲜血洇湿了衣料。
京极彦拿出张治愈符咒摁在迪卢木多伤口处,反身躲过妖怪吃痛甩过来的蛇尾,带着倒钩的蛇尾在山壁上击出一个大dòng,又快速收回没入河水之中,溅起高高的波làng。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击杀妖怪的判断,陈年的美酒撒入河水,燃起耀目的白色火光,刹那恍如天空落下漫天鹅毛大雪,顷刻将妖物覆没,待到冰消雪融,就只留下河水奔流,天长日久冲淡水中污浊的黑色腥血。
“回去记得洗gān净。”黑着脸看着湿了大片的衣角,京极彦叮嘱未来得及躲开被淋成落汤jī的迪卢木多没洗完澡离他远一些。
这一身司衣娘花了好几个月绣出来的衣衫,算是从里到外尽数报废掉了。
迪卢木多摸摸鼻子,老实站得远了些,准备沿着自己下山的路慢慢爬回去,然后没有任何意外地又被京极彦瞪了一眼,耳边狂风呼啸,转眼就被京极彦召唤来的狂风丢进了宫殿后头的温泉池子里。
本是河谷里天然的温泉,根据原本的地势开凿修筑,挖出大大小小好几个温泉池子,小得仅容一人浸泡,大得十几个人都能塞得下,暖洋洋的温泉水温暖了被河水狂风从内冻到外的身体,迪卢木多抹了把脸,把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扯掉,长长舒了口气。
京极彦慢条斯理褪掉身上沾了水渍的衣物丢出去,宫女们早就备好了崭新的衣物放好,两个托盘,一个是陛下的绛紫色长袍,一个是迪卢木多的深青色短打。
温泉水蒸腾起浓厚的白色雾气,但是并不影响这具躯壳的视线,骑士大抵是因为和他隔着两个温泉池的缘故,显得非常放松,京极彦取了杯酒,露出个微妙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张过度,晚了点果咩【合掌
我发现每当我七点准时更新,小天使们就会积极在我的小碗里投喂留言,晚了的话就没了QAQ
今天只晚了一点点QAQ
还写了陛下和枪哥的小游戏QAQ
给人家多多的留言和亲亲嘛QAQ
下集预告:客人
☆、第48章
迪卢木多的身体线条很漂亮,不同于京极彦身上那种内敛的力量感,而是一块块恰到好处起伏虬结的肌ròu,呈现出一种非常健康而富有生命力的蜜色,和他的眼睛极其相称的色彩。
大抵是因为京极彦和他隔得有一段距离,这段时间又挤在一起洗过好几次澡,迪卢木多很淡定地把身上擦洗gān净,捋起头发泡在温泉里冲着京极彦露出个笑,头发全部被抓到脑后显出饱满的额头,泡在水里的青年带着股子天然的桀骜狂气,看得京极彦莞尔一笑,提壶美酒倒满酒杯,抬手掷出。
迪卢木多并不嗜酒,却也是能喝上几杯的,京极彦掷过来他便仰头喝了,酒杯丢在池边托盘上,零星落下几滴残酒。
京极彦没问那妖怪的来历,但是他不能不说,略组织了一下来龙去脉,他开口道:“那妖怪是从东边沿着河过来的,在河边吃了不少小妖怪和无辜行人......”
他没说完,京极彦就打断了他的话,懒洋洋道:“你看不过眼,杀了便是。”他并不认为这种事qíng有什么要跟他汇报的必要,不过是个没甚道行的小妖怪,吃了什么他懒得管,迪卢木多看不过眼动手除掉他也懒得管,反正左右总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的。
温泉池水的暖意顺着毛孔渗进四肢百骸,京极彦舒服地伸展四肢,唤来婢女添了壶酒,屏风后头探头探脑露出一双毛乎乎的耳朵尖尖,抖啊抖的不敢动弹,他便笑着让婢女去看了一眼,果然是被他丢进来的那只小兔子,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眨巴眨巴做出一副极为可怜的姿态来。
若是不知道其真面目的人,大概会被这副无辜的面容骗到怎么死都不知道。
《山海经》中有记载:西南荒中出讹shòu,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ròu美,食之,言不真矣。
他面前这只,算是讹shòu东渡到日本后血统无限稀薄的亚种后裔,什么人面能言是做不到了,却能感应人类的qíng绪,做普通兔子模样引诱山间猎户失足而死,以其死前产生的绝望怨恨为食,可以说是作恶多端的恶shòu,也是妖怪食物链最低端的存在,因为本身没有什么攻击力又ròu质鲜美,很多大妖怪想打牙祭时他们都是首选。
在京极彦占据这个河谷之前,他们全靠向山间的妖怪们进贡以求活命,现在则负责引开那些往河谷里来的猎户,以及......
卖萌。
京极彦喜欢毛绒绒又娇小的生物,许是因为更耐玩的缘故,如兔子这般看着忠厚内里藏jian的他又格外偏爱些,没事的时候总要捋上一把,才倦倦地打着呵欠去做别的事qíng。
“您最近似乎格外疲惫,不知身体还好?”迪卢木多的声音透过水雾显得有些失真,却并不妨害听出其中的关心,京极彦最近困倦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头睡下去好几天都不会醒,甚至会出现今天这种一觉醒来才发现天气已经冷到下起雪来的qíng况。
“无事。”从温泉池中爬出,摊着双手让婢女为他擦gān身体换上衣服,京极彦面上仍是困倦不堪的模样,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倦意,“身体在调整罢了。”先前魔力的枯竭不可避免地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比如持续了好几天的虚弱期,比如形成了更加稳妥的节点储存后备魔力等等,其中最为显著的变化,就是伴随着节点的产生,他体内可存储的力量呈几何式增长,世界的本源也在不断地将某种东西以信息的方式传输给他。
用通俗点的话来讲,他要进阶了。
而睡眠,是身体为了适应即将bào增的力量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在进行调整,目测在世界本源把那些玄之又玄无法言喻的东西传输完毕之前,京极彦都摆脱不掉这种时睡时醒的状态。
小小的兔子泡在水里吐出两个泡泡,迷茫地歪歪脑袋,“呼呼”叫了两声。
等迪卢木多换好衣服走到寝殿里时,京极彦又窝在chuáng上陷入了沉眠,他能感受到京极彦周身正在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魔力,如果不是他和京极彦存在着令咒的契约,估计也要被当成大号魔力源直接吸gān了也说不定。
不过没事就好。理好被京极彦睡得有些凌乱的被子,迪卢木多拎起自己的武器走出宫殿,他今天预定的巡视区域,还有一小半没有走完。
清醒时间少,人也就惰怠,京极彦时常攥着本符咒秘典或是法阵原理,翻上两页又沉沉睡去,但比起先前动辄十几天的长睡不醒,已是好了许多。
其实真正说起来,这倒也不能叫做沉眠,闭上眼后的一片黑暗中,冥冥某种存在孜孜不倦地往他的灵魂里灌输某些玄妙的知识,难以感触难以诉说,每次醒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呈现在眼前世界的异样与不同,万物映照在眼底的镜像逐渐分化演变,魔力网络,存储节点,循环往复构成了不同的生命体。
不知从哪一天起,原本视线中具体详实的图像变成了无数的魔力网络,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他看得见游离在空气中最简单的灵子,看到简单而富有生命力,朝气蓬勃的网络时,他知道那应当是植物,羽翼牵连着复杂节点的大概是飞鸟,由密密麻麻无尽节点网络构成的人类或是妖怪,他看到的不再是面容,而是各不相同的网络叠加,魔力网络上笼罩着“气”,诚实无伪地反映出事物的真实面目。
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的眼睛失去了聚集影像的功能。
魔力网络jiāo缠的节点,只要毁掉一个,全部的网络就会瘫痪,虽然一时看不出来,但是注定会逐渐溃败,腐烂,死去,仅仅是因为一个ròu眼都看不到的微小节点的破坏。
看得到魔力的节点,意味着战斗中领先无数步的先机。
京极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到的是凝实而蕴含力量的灵子聚集体,手背上盘桓着仅存的一道令咒,灵子在那里改变了汇聚形式,弯曲粘连,构成一个“节点”,他不自觉抚摸着那里,只要施加一点点破坏,这具躯壳就会很快失去作用,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愈来愈无趣了,他qíng不自禁的这么想着,这个世界反馈给他越多的真实,他就得到越少的乐趣,眼前除了魔力网络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不需猜测就能看到花何时会开,树何时会死,yīn晴不定的“气”照she出人心善恶,一切都像是还未开头便知道了结局的拙劣话本,让他愈发的懒散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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