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才站于玉清殿侧,他只在此地过了三晚,却仿佛过了风云变幻的数十年,面容上有深深的憔悴,看到几人进来,他站在原地依礼而待。
曾叔常按照备份站在最前方,看他这个样子暗自叹息,其子曾书书三日前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虽然其中不明之处颇多,尚有满腹疑问,但此时绝然是不能说的,他缓缓迈步上前,低低道了声:“萧师侄辛苦了。”
萧逸才点头不语,看他走到灵柩前三拜敬香。
曾叔常望着大殿上的牌位,嘴唇微动,眼中干涩微红,方叹了口气,静静站在了萧逸才的身后。片刻工夫,几位首座都退到了一旁,烟雾缭绕中,萧逸才眼中仿若空无一物,呆怔出神。
曾叔常接到消息后心中一直隐隐忧虑,如今暗自压下,作为长辈,在他耳旁轻轻咳了一声,稍作提醒,萧逸才身子一震,回过头去看他。
曾叔常压低声音道:“萧师侄,是否让众弟子拜祭,我等也要迎一迎天音寺几位大师了……”
萧逸才面上苍白,淡淡点头。
几位首座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均是微微皱起了眉。掌门道玄真人突然逝世,前因不明,青云上下所有人都在猜测,长门为难也是众人知道的。自从道玄真人持诛仙剑击退兽神,其后发生的很多事就变得不甚明了,几位首座一开始皆认为不管青云有什么变故,至少萧逸才作为道玄真人最为看重的弟子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然而直至魔教大举入侵时,众人才发现,萧逸才又或是这位嫡传弟子对于道玄真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从道玄真人失踪到眼下突然逝世,中间这许多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无一人知晓。
青云门中人尚且一头雾水,恐怕天底下正道门派没有一个不私下议论的。天音寺和焚香谷乃正道巨擘,若是问起,又有何人能回答?
这确是眼下极重要的事了。
萧逸才看了他们一眼,深深呼吸,缓缓道:“我知各位心中疑惑,只是事出突然,其中曲折更是无人可知。而此间首要之事,也决不是查究真相……”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有人问起,我等再行商议罢。”
几人闻言微微愕然,何为“再行商议”?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曾叔常叹了口气,沉吟道:“萧师侄或许自有思量,不过今时今日,我们也该给天下正道门派一个交代了。”
萧逸才面色如常,深深看他一眼,道:“曾师叔说的是,这也正是我所想。”
他转头又看了看齐昊和其他几位首座,目光极浅的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上顿了一下,道:“不过眼下重中之重还是祭拜师尊一事,其它又有何干系?”
曾叔常知道此时不宜因此事辩驳,只好叹道:“师侄所言甚是。”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各位首座辛苦了,稍后便让弟子们前来拜祭罢。”
几人点头应诺,便也无话可说,先离开了玉清殿。首座中唯有曾叔常一人从始至终站在萧逸才身后,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曾书书临走看了他老爹一眼,曾叔常向他摇了摇头,曾书书一怔,无奈退去。
“曾师叔……可还有什么事么?”
曾叔常声音如常,却又有几分飘忽不定,道:“与师兄多日不见,只想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尽尽心而已。”
萧逸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曾叔常沉默看着满目萧索的白色,深深叹息。
“曾师叔是有话想对小侄说?”
听闻此语,曾叔常目光一闪,抿唇未动。
萧逸才面色淡然,道:“曾师叔与师尊相交多年,应该比小侄这个做弟子的要更了解他老人家一些。”
曾叔常眼中光芒轻颤,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道:“我等惭愧,虽与师兄相交多年,也并不能猜出师兄的心思。”
萧逸才眼中一片沉寂,看去竟无任何波澜。
曾叔常注视着他,道:“师兄仙去,贤侄重担在肩,青云门今后要倚仗贤侄了。”萧逸才身子微微一震,转头看向他时,面上终有一分阴晴变化。曾叔常微笑而立,好似刚才的话理所当然由心而发,全然没有不妥之处。然而在萧逸才此刻听来,却有些诡异了。
萧逸才收敛了目中的精光,缓缓道:“师叔教诲的是,小侄必定倾力而为,不负师尊以及各位同门厚望。”
曾叔常微微一笑,道:“贤侄心思缜密,青云门有贤侄打理,想必掌门师兄也是极放心的。”
萧逸才淡淡道:“师叔过誉了。”
曾叔常摇了摇头,却也未再说话,两人前后而立,站在殿中,听着殿外逐渐嘈杂的声音,默默无语。
玉清殿外,几位首座各自与本脉弟子站在一处,其中只有大竹峰一脉人丁单薄,首座宋大仁自然也不像其他首座那般忙碌,就连他的妻子文敏眼见大竹峰无事,也回到小竹峰众师姐妹中,去帮忙了。
陆雪琪一身白衣,面容清冷,她一人立于人群稍外的地方,看向那座玉清殿,一弧阴影下,白幡随风轻动,偶有碰到檐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妹。”如此唤她的,此时也就只有文敏一人了。
看着她走过来,陆雪琪轻轻开口,道:“多谢师姐了。”
文敏叹了一声,道:“怎还计较这些?”
青天下,人影绰绰,大多面容上都有几分哀色几分惊惑,文敏将众人神情看在眼中,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看,青云门中对于此事多有不解,其实就算是我……若说起来,也是不明白的。”
陆雪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若其他门派有人问起,又该如何是好……”文敏喃喃道。
闻言,陆雪琪轻蹙了下眉,正待说些什么,就见文敏那里皱了皱眉,一双眼睛看了眼前面人群,在她耳边低声道:“咦……你看今日,那位曾师弟怎么如此奇怪?”
陆雪琪微怔了一下,她素日冷清,一向不太注意无关之人。
顺着文敏的视线望去,那曾书书正被风回峰众弟子围着,一双眼睛却是划过众人,时有时无的向这里瞟来,蓦地碰到陆雪琪清寒的目光,他脖子一缩,立刻装作无事的样子,扭转过头去了。
文敏奇怪不已,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时候还不老实,也就是他了。”
这说话间,余光又见曾书书一副心有余悸又不由自主往这边瞥的样子。陆雪琪不愿理会,只问道:“弟子拜祭后,还要等上许久,师姐也同宋师兄在此等候吗?”
文敏回道:“我在这里多呆片刻吧。”
“大竹峰人少事情也少,反倒是小竹峰……”她想了想,又道,“这些日子,有弟子回禀说,山下已见火光,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陆雪琪心头亦是微微一动,看着她道:“师姐,你不必担心的。”
文敏摇头叹道:“要说担忧,实在不缺我一个。咱们青云多事之秋,即便是有天音寺外力相助,也怕是力有不逮,杯水车薪,况且关键不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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