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倚在塌上,拎着酒壶的手从扶手边垂下,那酒壶已经空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的眼神渐渐迷离,目光随意地落在门外的桃花树上。
阳春三月,满树桃花开得正好,一朵朵粉色争奇斗艳,在幽暗的夜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光是看着,就觉得美妙极了。
不像他的人生。
他颇为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他这一生,还未体验过这世间的美好,便十分仓促的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为国仇,一半为家恨,却没有一丝一毫留给自己。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也会开始幻想以后的事。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能否……终于为自己考虑一次?能否奢求……
……与她执手度过余生?
“白芷……白芷……”
喃喃的话语从张良口中说出,有些陌生。
旁人叫她白芷,伏念、颜路唤她小芷,可他从不愿叫她的名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师妹”,是独一无二的。
——突然,张良的呼吸一窒,目光中,那棵桃花树下,竟缓缓出现了那人的身影!
“……师妹?”
那人没回答,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是何情绪。
是梦吗?
若是,可否慢点醒来……可否容许他放纵一次?
就这一次。
他站起身,慢慢的朝着那棵桃花树走了过去,越近,感觉周围的空气越发寒冷,直到走到那人面前。
她还是没动,低着头,像一个美人傀儡。
张良上前抱住了她,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唯恐珍宝受到损害。
她没有反抗。
他的手臂缓缓将她的腰箍紧,头埋在那人的颈窝处,那人身上的寒气外放,一瞬间就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冷的几乎失去知觉。
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好想你……”
他说话时的热气透过衣衫,传到了肌肤上,烫的灼人。
星月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意识逐渐回笼,内力反噬引起的混沌在听到那人说出口的话之后,竟奇异般的减弱了,她的知觉慢慢恢复,直至清晰的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温暖。
那是这些年待在寒冷之中的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想要靠近,想要依赖,想要……获得更多。
她的手缓缓抬起来,似乎想要回抱住他……可在即将接触到的时候,猛然停在了虚空。
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想拥抱张良?一个……杀了自己的仇敌?
下一刻,星月的手收了回来,放在了那人的肩膀
——用力将他推开!
“疯了吗?”星月恶狠狠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她说给谁听的。
张良嘴角泛着一丝无奈的笑,“怎么在我的梦里还是这么排斥我……”说着,他又朝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顿在原地
——胸口不远处就是她手握着的冰棱。
锋利无比的尖端,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
星月满意地看着那人惊讶的表情,玩味一笑,道:“想要活命就别再往前走了,我来是想——你!”
那人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在她说话的时候直直的朝前走了一步!
冰棱入肉几分,一朵鲜红的花绽放在他的胸口,星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怔在原地。
张良好似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看着星月,浅浅的笑了起来,温柔的如同春日暖风,他轻声问道:“师妹,你恨我吗?”
星月很快在怔愣中整理好思绪,她持着冰棱的手又朝前送了一些,直到听到那人的闷哼声,这才笑道:“恨。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
笑容娇媚,话如利剑,不刺得人鲜血淋漓不肯罢休。
衣服上被血染湿的面积越来越大,张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可却丝毫没影响到他,他弯了弯嘴角,笑容真挚,“可我爱你。”
星月一愣,“什——”
那人不要命的又要往前,星月下意识的收回冰棱,利器凭空消失,只留下一道水雾,张良趁她不注意,一手握住她还未收回去的手腕,一手揽过她腰,直接
——吻了上去!
星月的眼睛骤然睁大,下意识地后退,可那人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手臂在身后护着她,直接将她抵到了桃花树上。
猛烈地撞击下,树身一阵摇晃,桃花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好似下了一场桃花雨。
星月脑海中一片空白,浑身的感官却被放大了无数倍。那人的唇如同他的人一样,温暖灼人,呼吸交错间,一股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尖,不难闻,反而有种甜甜的味道,应是一种上好的佳酿。
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他额上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尖,此刻披散着头发更加明显,他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弧形的阴影,好看极了。
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喜欢……
当年心底的那颗种子才刚刚冒头,就被她人为的摧毁了,可不知为何,那株植物像是枯木逢春一般,重焕生机,快速的成长起来,不多时,就开出了一朵鲜艳的小花。
名为喜欢的花。
她下意识地想要排斥,可不知道张良怎么想的,竟是死活都不愿意放开,却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一瞬间,心脏恍若擂鼓,一下一下,声音快速,震耳欲聋,竟生生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唯恐对方听出来。
不过恰好此时,张良放开了她.
他抬起右手缓缓抚摸星月的脸,缓慢而温柔,似乎想要凭借触感铭记在心里,他的眼中闪着细碎的月光,很亮,也很悲伤。
他在悲伤什么?
在为杀了我感到愧疚吗?
一想到这里,星月内心的烦躁再次升起,不过还没等她亲自将那人流连在她脸上的手打下去,张良就倒了。
星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倒在地上,惊起了一片落花。
她蹲下身子,戳了戳那人的手臂,“喂。”
张良没有睁眼,却笑着应了一句:“嗯。”
没有晕过去,看来是失血过多导致体力不支,这才躺在了地上,不过看样子可能随时会失去意识。
星月坐在他身边,好像从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般,开始说起了正事,“十三年前,有一个女孩在阳翟给了你一枚玉佩,”
那人散发躺在桃花中,苍白的脸上有些脆弱,偏偏笑容中满是温柔和宠溺,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星月将视线强制性的收了回来,继续道:“那女孩就是我,劳烦张良先生将那枚玉佩还给我。”
他轻笑一声,颇有些无赖得道:“不还。还给你后,你便不会再来了。”
星月一愣,心中那朵花似乎开的更鲜艳了一些,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常态,指着被扔在院子门口的张安,笑道:“张先生,如今你的命和你手下的命可都在我手里,您可想好了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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