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火石,没有调料,这鱼该如何入腹?腹中咕咕之声连连催促,凤齐没奈何,只得用最简单的法子,生吃。他出生豪族,平日虽说不上金樽盛酒,玉盘堆脍,却哪里受过这种罪。生鱼肉腥味扑鼻,光是把它送进口中,便需要极大的耐力,若是有一碟香醋或者生抽,说不定还能视为佳肴。
凤齐皱着眉,将鱼肉在口中嚼烂,右手摸着谢琤的脸,一直摸到谢琤的下巴,然后撬开他的唇齿,将鱼肉糊送进谢琤口中。昏迷的谢琤咽不下食物,凤齐小心翼翼,在不触动他伤口的情况下将谢琤头扶起,靠在自己胸口,然后含了一口水,将水哺入谢琤嘴里。
就这样一口鱼肉,一口用衣服装着的江水,凤齐将一整条鳜鱼送入谢琤腹中。
腹内空空,凤齐看着剩下来的两条鱼,没有半点食欲,满嘴的生腥其实已经让他反胃了,但是身为医者,他当然知道越是身处绝境,越是应该保证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力气去面对一切困难。
闭着眼睛,凤齐打算强迫自己吃下这两条鱼,随后突然笑了出声,洞里乌黑一片,闭不闭眼睛,其实都看不见手上的食物。睁开眼,凤齐将鱼肉送入嘴中,脑中想的却是一盘经过绍酒去腥,葱姜调味,鲜美异常的八宝鳜鱼。
等凤齐食不知味的将两条鱼都送入腹中,外面天色早暗了下来,洞口丝毫光线都不见。
凤齐将残余都扔出洞穴,回来再看谢琤,高烧退了,身体还留些低热,他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并不留意。壁上铺开的衣服还有水意,不能用来铺垫,凤齐在谢琤身侧躺平,用身体挡住洞口的余风。
夜里风有些凉,凤齐睡了一会便被吹醒,他担忧谢琤身体经不住这股晚风,索性将人小心的抱入自己怀中。
肌肤贴肉,裸身相交。
谢琤的身体散发着热意,抱着极为舒服,凤齐几乎舍不得放开,所幸,此刻也不能放开。摸着谢琤的肢体,一点点调整他的睡姿,凤齐突然闭气,心头微荡,谢琤的大腿适才滑过他的胯下,正抵着他那里。
凤齐稍稍弓起背,换了个姿势,耳朵恰好贴在谢琤右胸。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膜,“砰嗵”“砰嗵”,昭显着这具身体的强悍。黑漆漆的洞穴似乎完全挡不住谢琤那美丽而强大的生命光芒,他着迷地听着这心跳声,似乎沉醉在那肉眼看不见的光芒里。
若是自己身体能够有谢琤一半健康……凤齐垂下眼眸,明知自己这只是妄念,却又挥之不去,甚至不由自主地将对方抱得更近,好像这样就能够变得跟对方一样强大。
半夜谢琤体温又升了点,凤齐抱着谢琤,本就不敢沉睡,感到怀中温度上升,立马起身,又用布块沾水给他擦了一回,夜里反复折腾了两三回,后半晌凤齐才睡了个好觉。
谢琤对于身外之事毫无知觉,睡梦中走马灯般出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画面。
梦里风清云淡,莺飞草长,凤齐七八岁的模样,躲在高高的草丛当中。
随风摇摆的草丛掩盖住孩童的身影,他带着狡黠的笑,蹑手蹑脚从后面靠近那个站在河边的身影,却不知自己的行踪早被清澈的河水倒影所出卖。
猛地扑上去,蒙住那个人的眼睛,凤齐笑嘻嘻地大声问着:“猜猜我是谁?”
“笨小九,除了你还会有谁?”被蒙住眼睛的人一把拉下凤齐的手,不知是不是阳光太猛烈,谢琤怎么也看不清另外一个人的相貌。
“阿真哥哥,你在干什么?”凤齐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背影,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弯月牙,好奇地看着看着对方手中的纸鸢,伸着短短的手臂,想要拿来玩赏。
“小九,来,咱们一起放风筝,然后你把风筝线剪断,这样你的病就能跟着风筝一起飞走了。”
“阿真哥哥,我不想剪断风筝线。”
“为什么?你要是喜欢这个风筝,哥哥回去给你再做一个。”
“阿真哥哥,我怕,风筝飞走之后,被别人捡到,会不会害别人跟小九一样也生病呢?”
那团白色的人影摸了摸凤齐的头,虽然看不清脸,谢琤却知道,那个人是在笑。
“小九是个好孩子,那咱们不放风筝了。看,这是阿真哥哥给小九买的佛珠,小九戴上之后,佛祖就会保佑我们的小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阿真哥哥快给我戴上。”凤齐欢天喜地的抱着对方,缠着要对方给自己戴上那串佛珠。
低着头,凤齐开心地摸着手腕上那串珠子,一颗一颗,一共十九颗。
凤齐的手腕小,那串珠子在细细短短的手腕上绕了三圈还有多。
挥舞着手臂,凤齐任由对方拉着手,在河边蹦蹦跳跳。
普通的黄檀佛珠上,新刻下的“平安”两个字歪歪扭扭,在阳光下化作斑斓五彩。
第7章
凤齐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给谢琤切了一回脉搏,发现他的体温恢复正常,但依旧昏迷未醒。凤齐松了口气,这个人的恢复能力当真是强的可怕,身上一些较浅的伤痕已然开始收口,这样长时间的睡眠,恐怕是身体自行休养,积蓄体力修补伤口的缘故。
凤齐走到外面,摸了摸石壁上的衣物,已经干了,他赶忙穿好,经过昨夜那个小意外,他对赤身裸体还是心存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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